“江文浩，恭喜你成為我們市最年輕的十大杰出青年！”

電視里，那個我們?nèi)迦嗽义佡u鐵、賣血賣地供出來的清北狀元郎，正意氣風發(fā)。

當主持人問及他如何走出貧困的大山時，他對著鏡頭微微一笑，眼中卻無半點感念：

“我從不信什么集體主義的奉獻，我只信個人奮斗。我的家鄉(xiāng)？那只是我拼命想要掙脫的過去，與我再無瓜葛。”

電視機前，我們青石村全村死寂。

我掐滅了煙，轉(zhuǎn)身，從祠堂的牌位后，請出了一口塵封十年的木箱。

打開。里面不是什么寶貝。

而是一張張他親筆簽名的借條，和厚厚一沓匯款單。

每一筆，都是我們?nèi)迦说囊粔K肉，一滴血。

他不是說，與我們再無瓜葛嗎。

好。三天后，在他衣錦還鄉(xiāng)的表彰大會上，我們?nèi)謇仙?，身披麻衣?/p>

為他這個活人，送上了一份賀禮。

一場，為他良心舉辦的葬禮。

......

我坐在村口那臺破舊的彩電前，和全村老少一起，等著看江文浩的專訪。

大家臉上都掛著笑，像過年似的。

張寡婦還特意穿了新衣裳，說：“咱們村的金鳳凰要上電視了！”

李木匠連煙都不舍得抽，眼睛直勾勾盯著屏幕。

我的手有些顫抖，十年了，終于等到這一天。

屏幕上，江文浩一身名牌西裝，坐姿端正，笑容完美得像是練過一樣。

主持人夸他年輕有為，他謙遜地點頭。

“聽說您的家鄉(xiāng)為了您付出了很多，是嗎？”主持人問。

我屏住呼吸，心跳得厲害。

江文浩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很快被完美的微笑掩蓋。

“其實，我的成功源于對命運的不屈和個人奮斗?！?/p>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說別人的事。

“過分強調(diào)出身地的幫助，是對個人努力的抹殺?！?/p>

村里突然安靜得可怕。

連最愛說話的王大娘都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江文浩繼續(xù)說：“人要向前看，我早已與那個貧窮的過去做了徹底的切割?！?/p>

我感覺血液瞬間凝固了。

身邊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有人的眼淚開始往下掉。

張寡婦臉上的笑容像被人一巴掌打碎了。

李木匠的旱煙鍋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我站起身，沒有發(fā)怒，沒有哭泣。

十年的希望，就這樣被他幾句話踩在腳下。

我轉(zhuǎn)身走向祠堂，腳步很慢，很穩(wěn)。

身后傳來孩子的哭聲，還有女人壓抑的啜泣。

但我沒有回頭。

走到江家先祖的牌位前，我點燃一炷香。

“列祖列宗，江家出了個不肖子孫。”

我的聲音在空蕩的祠堂里回響。

“開箱吧。”

十年了，該讓這些賬單見見陽光了。

那口塵封的木箱靜靜躺在角落，等著這一刻。

我知道，從今天開始，青石村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