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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炕灶里最后的松塔燃燒殆盡,只剩下一點微弱的紅光在灰燼中閃爍。剛剛升起的那一絲暖意,如同曇花一現(xiàn),迅速被屋內(nèi)無處不在的寒冷所吞噬。然而,顧建業(yè)的心頭卻不像之前那般冰冷。
他成功了。哪怕只是初步驗證,但這證明了他賴以生存的最大資本就是前世的知識和經(jīng)驗,在這個時代是切實有用的!
“顧家哥哥,好像......不怎么暖和了?!毙∈^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她剛才蹲在炕邊,確實感覺到了一點點不同,可現(xiàn)在又和之前一樣冷了。
顧建業(yè)點點頭,看著灶膛里微弱的余燼,說道:“柴火太少了,燒不起來?!彼聪蛐∈^那空了的小籃子,又看了看她依舊凍得通紅的小臉,心中一動。
“小石頭,你想不想......以后冬天屋里能暖和一點?”顧建業(yè)的聲音帶著一種誘惑力。
小石頭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大眼睛里充滿了渴望:“想!冬天太冷了,俺娘的手每年都生凍瘡,晚上睡覺腳都焐不熱......”她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對于這個年紀(jì)的孩子來說,溫暖幾乎是一種奢侈的愿望。
“我剛才改了一下這個炕灶,”顧建業(yè)指了指炕,“如果燒的柴火夠多,應(yīng)該能比以前暖和不少。你看......”他將手伸到剛剛加固過的煙道附近,“這里如果燒熱了,整個炕面都會熱起來,晚上睡覺就舒服了?!?/p>
小石頭似懂非懂,但“暖和不少”這幾個字她是聽明白了。她看看炕,又看看顧建業(yè),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可是......柴火......”她小聲嘟囔。村里家家戶戶都缺柴,尤其是這種大冬天,山上的干柴早就被撿禿了,濕柴又不容易燒。
“所以,”顧建業(yè)看著她,認(rèn)真地說,“如果你能幫我找一些柴火,越多越好,干一點的樹枝、樹根、或者沒人要的舊木頭都行。等我把這個炕徹底修好了,以后......你可以常來我這兒烤烤火?!?/p>
對于一個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孩子來說,“常來烤火”這四個字,簡直是天籟之音。
小石頭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有兩簇小火苗在跳動。她用力點頭:“俺知道!后山坡那邊有些樹根露在外面,俺爹說不好砍,沒人要!還有......還有打谷場那邊曬麥秸垛下面,可能有些干透的碎柴!”
她的小腦袋瓜飛快地轉(zhuǎn)動著,努力搜尋著一切可能找到燃料的地方。
“好,”顧建業(yè)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但是不要勉強(qiáng),注意安全,也別讓家里人擔(dān)心。找到多少算多少?!彼?,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孩子身上。
“嗯!”小石頭重重地點頭,仿佛接到了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wù)。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塊紅薯干揣進(jìn)懷里,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奇怪的線條,然后轉(zhuǎn)身,像一只輕快的小麻雀,跑出了屋子,消失在風(fēng)雪里。
顧建業(yè)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利用一個孩子的渴望來換取生存資源,這讓他感到一絲不適,但現(xiàn)實的殘酷讓他別無選擇。他只能在心里默默記下這份“人情”,想著以后一定要加倍補(bǔ)償。
送走小石頭,顧建業(yè)感到一陣疲憊襲來。他將那塊烤紅薯掰開,小口小口地吃著。溫?zé)岬摹е瓜愕募t薯肉滑入腹中,饑餓感和寒意都被驅(qū)散了不少。這是他重生以來,吃到的第一頓像樣的“熱食”。
吃完紅薯,他靠在稍微有些余溫的炕壁上,閉目養(yǎng)神,同時整理著混亂的思緒和下一步的計劃。
修炕只是第一步,而且還需要更多燃料才能徹底完成并檢驗效果。堵住墻壁的縫隙刻不容緩,否則熱氣剛升起來就被冷風(fēng)吹散了。還有屋頂?shù)穆┒?.....以及最重要的,如何獲得穩(wěn)定的食物來源和改善這具孱弱的身體。
就在他思緒紛繁之際,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伴隨著幾聲壓抑的咳嗽。
“吱呀”
破舊的木門再次被推開,一個同樣穿著破舊棉襖,但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面容清瘦,帶著幾分書卷氣的年輕男人走了進(jìn)來。他一邊跺著腳上的雪,一邊哈著白氣,臉色凍得發(fā)青。
正是這間屋子的另一個主人,與原身同住的知青,李文秀。
李文秀一進(jìn)屋,習(xí)慣性地就往炕邊走,想暖暖手。當(dāng)他的目光掃過炕灶時,腳步微微一頓,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灶膛的形狀變了,煙道口似乎也多了些什么東西。地上還有一些干涸的泥點和幾根燒黑的木炭。
他抬起頭,看向靠在炕壁上、臉色依舊蒼白的顧建業(yè),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和探尋。
“你......今天沒出工?”李文秀的聲音比較平和,但帶著一絲疏離感。他和原身的關(guān)系很一般,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屬于那種“井水不犯河水”的室友。他更多的時間是埋頭看書,似乎對外界不怎么關(guān)心。
“嗯,身體不舒服,和王大力說了一聲。”顧建業(yè)坦然回答,同時觀察著李文秀的反應(yīng)。這是一個潛在的“同盟”或者“麻煩”,他需要謹(jǐn)慎對待。
李文秀點了點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知青點里,生病請假或者偷懶的事并不少見。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炕灶上:“這炕......你弄的?”
“嗯,”顧建業(yè)沒有隱瞞,“原來的炕太費柴,還不熱。我懂一點泥瓦活,就試著改了改。剛才用小石頭給的一點柴火試了試,好像......比以前聚熱一些?!彼室庹f得輕描淡寫,留有余地。
“哦?”李文秀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走到炕邊,也伸出手摸了摸炕壁。雖然已經(jīng)涼了,但他似乎能從顧建業(yè)的語氣和炕灶的變化中,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
作為一個愛看書、相對有思考能力的人,李文秀比王大力那種頭腦簡單的人更能理解“改進(jìn)”的意義。尤其是在這寒冷的冬天,一個更暖和的炕,誘惑力是巨大的。
“能......能燒熱?”李文秀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理論上可以,”顧建業(yè)抓住機(jī)會,“主要是煙道改了,能讓熱氣多在里面轉(zhuǎn)幾圈。但是......”他話鋒一轉(zhuǎn),“需要足夠的柴火才行。剛才那點柴,剛點著就沒了?!?/p>
李文秀沉默了。他當(dāng)然知道柴火的金貴。他們倆分到的柴火,省著用也只夠勉強(qiáng)維持,根本不可能敞開了燒。
顧建業(yè)看著他,緩緩說道:“文秀,你看這樣行不行?如果你能多弄點柴回來,干的濕的都行,咱們一起把這個炕徹底修好、燒熱。總比現(xiàn)在這樣,兩個人守著個冰窖強(qiáng)吧?”
這是一個提議,也是一個賭注。賭李文秀對溫暖的渴望,會壓過對他的不信任和固有的冷漠。
李文秀低頭看著地面上殘留的炭筆線條,那些奇怪的、似乎很有章法的圖案,又抬頭看了看顧建業(yè)。眼前的這個人,似乎和前幾天那個病怏怏、沉默寡言的樣子,有了很大的不同。眼神里多了一種沉穩(wěn)和......自信?
寒風(fēng)從門縫里鉆進(jìn)來,李文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柴火......不好弄?!彼q豫著說道。
“總比凍著強(qiáng)?!鳖櫧I(yè)加了一句,“想想晚上能睡個熱炕頭。”
這句話顯然觸動了李文秀。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思索了幾秒鐘,終于下定了決心似的,點了點頭:“行!我去想想辦法!隊里的柴火垛那邊,也許能找到些沒人要的碎料?!?/p>
說完,他不再猶豫,將身上的工具往墻角一放,轉(zhuǎn)身又走出了屋子。
看著李文秀匆匆離去的背影,顧建業(yè)微微松了口氣。
第一步的合作,達(dá)成了。
有了李文秀這個“勞力”的加入,解決燃料問題就有了更大的希望。而一個燒得暖烘烘的炕,將是他在這紅旗溝站穩(wěn)腳跟,并逐步施展抱負(fù)的最基本保障。
他將目光投向窗外飄揚(yáng)的雪花,感受著腹中烤紅薯帶來的微弱暖意,心中默默規(guī)劃著下一步。
堵縫,抹墻,加固屋頂......然后,是食物,是恢復(fù)體力,是贏得更多人的信任......。
路還很長,但至少,他已經(jīng)在這片冰冷的土地上,點燃了第一星微弱的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