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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徐二柱張大了嘴,煙袋鍋子什么時候掉地上了都不知道。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
螞蟻如工兵般勞作,洛溪閉著眼,一只手按在雜物堆上。
“山神爺...顯靈了?”徐二柱腿肚子有點發(fā)軟。
不知過了多久,洛溪才睜開眼,收回手,長長舒了口氣。
他看向徐二柱。
“叔,味兒差不多了吧?”
“咱得趕緊把這寶貝拉走?!?/p>
徐二柱還沒完全回過神,指著那堆東西:“寶...寶貝?”
“這臭烘烘的玩意兒?”
“對,就是寶貝!”洛溪點頭。
“現(xiàn)在沒時間解釋,咱得先找個地方把它藏起來,等買家?!?/p>
他看在不遠處一條干涸的水溝。
“就那兒!先埋溝里,上面蓋點柴禾?!?/p>
兩人費了牛勁,忍著殘留的異味,把那堆用破草席重新包裹捆扎好的牛雜碎拖到干溝里。
匆匆掩埋,又抱了些枯枝敗葉蓋在上面。
做完這一切,天色都有些暗了。
“買家?哪來的買家?”徐二柱累得直喘。
“誰會買這玩意兒?”
“喂狗都嫌!”
洛溪抹了把汗。
“明天,買家應該就來了?!?/p>
“叔,您信我這一回!”
徐二柱又想起剛才那螞蟻搬山的詭異景象,到了嘴邊的質(zhì)疑又咽了回去。
他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煙袋鍋子,悶頭抽了一口,煙霧繚繞里,愁緒更濃了。
第二天一大早,洛溪和徐二柱剛回到埋寶貝的干溝附近,就看見鎮(zhèn)口方向急匆匆走來幾個人。
穿著中山裝,提著個舊皮包的中年人,旁邊跟著的是昨天才見過的京大教授沈嘉懿。
后面還有兩個像是助手模樣的小年輕。
沈嘉懿一眼就看見了溝邊的洛溪,遠遠就招手。
“洛溪小同.志!可找到你了!”
他快步走過來,熱情地介紹身邊那位中山裝。
“這位是省城藥材公司的范經(jīng)理!”
“昨天我回去后,想起你采藥的本事,恰好范經(jīng)理在縣里考察,我就跟他提了提你挖到老山參的事!”
“范經(jīng)理對你很感興趣,想看看你還有沒有好貨!”
范經(jīng)理推了推眼鏡。
主動朝洛溪伸出手。
“洛溪同.志是吧?”
“聽沈教授說你是采藥的好手?手里還有品相不錯的山參?”
“我們公司就缺這種道地的好藥材!價錢嘛,好商量!”
徐二柱一聽是省城來的大經(jīng)理,還沖著山參來的,心里那叫一個后悔。
他使勁朝洛溪使眼色,意思是。
看吧!
昨天那三根參要是留著賣給這位,肯定不止七十五塊!
現(xiàn)在好了,參沒了,錢換了一堆臭肉!
洛溪卻像是沒看到徐二柱的眼色,沒接范經(jīng)理關(guān)于山參的話茬,反而指著旁邊的干溝。
“范經(jīng)理,沈教授,山參暫時沒有了,不過...我這兒倒是有個稀罕玩意兒,不知道您二位感不感興趣?”
“哦?什么稀罕玩意兒?”范經(jīng)理挑了挑眉。
洛溪二話不說,跳下干溝,三兩下扒開上面掩蓋的柴禾。
底下被破草席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那一大坨。
一股混合著濃烈草藥味,但依舊無法完全掩蓋的。
還有動物內(nèi)臟特有的腥臊氣。
范經(jīng)理和沈嘉懿下意識地捂了下鼻子。
徐二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完了!
這臭烘烘的玩意兒拿出來,不是丟人現(xiàn)眼嗎?
人家省城的大經(jīng)理,能看上這?
洛溪解開草席繩子,小心掀開一角。
里面是那堆沾滿了暗綠色干涸膽汁。
裹著亂七八糟草藥渣子的牛內(nèi)臟,尤其是那個破裂的牛苦膽,格外扎眼。
“范經(jīng)理您看!”
“這是昨天梅花大隊剛殺的病牛,苦膽破了,膽汁全浸到這些雜碎里了?!?/p>
范經(jīng)理湊近了些,仔細看了看那暗綠色凝結(jié)物的成色,又用手扇了點氣味聞了聞。
臉上那點客氣的笑容消失了。
他掏出一個放大鏡,對著那堆東西。
尤其是苦膽破裂處和周圍浸染最惱火的地方,仔仔細細地查看起來。
空氣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枯草的沙沙聲。
徐二柱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沈嘉懿也好奇地看著。
洛溪平靜的很。
看了足足有五六分鐘,范經(jīng)理才直起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小洛同.志...你...你怎么知道這里面有東西?”
“山里跑多了,鼻子靈,聞著味兒有點不一樣,加上他們殺牛時苦膽破了,我就琢磨著...”洛溪含糊問。
“范經(jīng)理,您看這能值多少?”
范經(jīng)理深吸一口氣,指著那堆被膽汁浸透的雜碎。
“好東西!真正的好東西!”
“這苦膽破了是壞事,可這膽汁里裹著的,全是頂頂好的天然牛黃!”
“看這顏色,這層紋,這透光度...雖然還沒完全干透定型,但絕對是上品中的上品!”他激動地搓著手。
“這分量,剝出來曬干提純,少說也能出三兩多的上等牛黃!”
“現(xiàn)在國家收購站,上等天然牛黃的價是一千二百塊一公斤!”
一千二百塊一公斤?
三兩就是...一百五十克...那就是一百八十塊錢?
徐二柱懵了。
他張著嘴。
傻愣愣地看著溝里那堆昨天還被他罵作臭肉的玩意兒。
又看看洛溪平靜的臉。
再看看激動得臉都紅了的范經(jīng)理。
做夢?
那三塊錢買來的破爛...轉(zhuǎn)眼就值一百八?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洛溪點點頭。
“范經(jīng)理是行家?!?/p>
“那依您看,這整堆東西,連皮帶雜碎帶這沒剝出來的牛黃,值多少?”
范經(jīng)理也是個爽快人,伸出五根手指。
“小洛同.志,這東西處理起來費工夫,風險也大。”
“我范某人不占你便宜,一口價,五百塊!”
“這堆東西我全拉走!現(xiàn)金!”
五百塊!
徐二柱腿一軟,差點直接癱在地上。
他死死抓住洛溪的胳膊,生怕自己聽錯了。
五百塊!
那足夠買一個正經(jīng)的城里工作名額了!
他辛辛苦苦攢了半輩子也沒攢夠!
洛溪輕輕拍了拍徐二柱的手背,然后看向范經(jīng)理。
“范經(jīng)理痛快!不過...”
“這堆東西埋在這兒,味兒還有點沖,您得自己找人拉走處理,我這兒可沒家伙什?!?/p>
“沒問題!小事!”范經(jīng)理立刻從舊皮包里掏出一大疊嶄新的大團結(jié)。
刷刷刷數(shù)了五十張,遞給洛溪。
“點點!五百塊!小洛同.志,下次再有好東西,一定記得找我老范!”
厚厚五沓嶄新的大團結(jié),沉甸甸地壓在手心。
洛溪沒點,直接揣進了懷里,貼身放好。
他轉(zhuǎn)頭看向身邊已經(jīng)完全石化,眼睛瞪得比牛鈴還大的徐二柱,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叔,八百塊,這不就...湊夠一半多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