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被保潔阿姨拿走之后，我也不甚在意，照慣例每天十一點(diǎn)五十從公司樓下出發(fā)。

直到第三天，那個裹著大衣的女人再次出現(xiàn)，這一次她站到了站牌的地方，我給她開了門。

車上有兩個喝了點(diǎn)酒的工人，還有個看起來很沉默的小伙子，都紛紛抬起頭來看著女人，因?yàn)樵谏宪嚨臅r候，她脫掉了大衣，露出年輕且成熟的身體。

“咳咳，這位小姐，你是不是忘記投幣了？”

我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有些不自然地開口，要知道在這里，深更半夜的，有個穿著黑色緊身衣的性感女人出現(xiàn)在公交車上面是多么令人注目的事情。

但是司機(jī)的職責(zé)提醒著我，就算是美女也不能逃票不是。

聽見我的聲音之后，她回過頭來，勾人的桃花眼里冰冷無神，只是淡淡地看著我所在的方向，我甚至不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在看我。

“我沒有錢。”

她的聲音跟她整個人的氣場一樣，冷冰冰的，沒有什么起伏，聽在我的耳朵里面驚起我一身雞皮疙瘩，車窗也沒打開，就是覺著冷。

說完，不等我繼續(xù)問，她就已經(jīng)緩緩走到靠后門的位置上面坐下，旁邊的小伙子頓時起了興趣坐直了腰板兒，問她：“哇塞這位美女，大半夜的怎么還沒有回家啊，就不怕遇上壞人？”

......

美女果然高冷，一言不發(fā)。

“誒，不是我說，長這么好看有什么用，連公交車的票都買不了，還不愛搭理人，真是......”

看那小子獻(xiàn)殷勤的樣子，叫我十分反感，這個看臉的世界，本來只是小聲嘀咕，正準(zhǔn)備自己掏腰包給女人買票。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不就是兩塊錢么，大爺我?guī)瓦@位美女付了不就得了。”

那小伙子居然聽到我的聲音，氣沖沖地走了過來，從錢包里面扯了一張十塊扔到箱子里面，做完這些，他又朝我啐了一口。

“呸，什么司機(jī)一點(diǎn)都不懂憐香惜玉，打擾大爺?shù)呐d致，待會兒你可不許再說話了，沒見大爺跟美女聊得正開心呢！”

額，我還真沒看出來哪兒是聊得開心了。

雖然心里不爽，卻也不會傻到當(dāng)場跟乘客起爭執(zhí)，只是淡淡地通過后視鏡看了那小伙子一眼便繼續(xù)開車，安靜的換成公路上面，只有這一班車孤零零地前進(jìn)著。

在路過大灣的時候，車燈忽然閃爍了幾下，嚇得我趕緊減速。

“大哥哥你開車不專心?！?/p>

身后的聲音顯得很是稚嫩，什么時候車上多了個小姑娘，我確實(shí)毫無印象。

回過頭去，小姑娘正拿著一個數(shù)碼相機(jī)，笑得滿臉天真，看起來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模樣，扎著高高的馬尾。

“你是什么時候上車的？”

“諾，就是那位漂亮姐姐后面啊，剛才大哥哥你光顧著看漂亮姐姐了根本沒注意到我好不好?！闭f話的時候，小姑娘一直嘟著嘴，撒嬌賣萌倒是做得很是自然，朝著我伸出手來。

“對了哥哥，以后我可能每天都要做你的車回家了耶，交個朋友吧，我叫李欣榮，欣欣向榮的意思?！?/p>

現(xiàn)在的小姑娘說話都這么活潑大膽么？

我不禁疑惑，瞥了她一眼之后就不再理會，哪知道我的冷淡換來的是李欣榮更加熱烈的追問：“哥哥，有沒有人說其實(shí)你長得挺帥的，怎么年紀(jì)輕輕就來開公交車呢，印象中開公交的都是大叔?！?/p>

“這位乘客，公交在行進(jìn)的過程中可能會有顛簸，為了您的人身安全，勞煩您回到座位上面坐好?！?/p>

前面就是大灣最后的一個轉(zhuǎn)彎，有些急，我有些擔(dān)心李欣榮會站不穩(wěn)，就好心提醒。

見我確實(shí)沒什么聊天的興趣，李欣榮興致缺缺地回答位置上面，末了還嘟囔：“什么啊，還是和以前一樣木訥，真沒意思。”

以前？

難不成這個小姑娘還是我的“老顧客”，經(jīng)常坐我的車嗎？

當(dāng)我還在疑惑于此，車子已經(jīng)進(jìn)入了轉(zhuǎn)彎的地方，前面一輛小轎車迎面而來，我急匆匆收起思緒，手下條件反射地打方向盤，再猛踩剎車，手心里全是冷汗。

“啊！”車上的人都被嚇到，發(fā)出了聲音，我聽得真切，其中尤其以李欣榮的聲音最大，而后是之前那個小伙子罵罵咧咧。

大概是這幾天都沒有在這條路上面遇到過其他車輛，所以我有些忘了這也是公路，也會有其他的車輛出沒，幸好只是虛驚一場，我假裝平靜地繼續(xù)前進(jìn)著。

卻因?yàn)樾』镒拥牧R罵咧咧而忍不住通過后視鏡觀察其他乘客的反應(yīng)，幸好，除了他之外，都是一臉淡漠。

似乎是坐得有些無聊了，李欣榮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我聊天。

看我打不起精神理會她，她就兀自坐到離我最近的座位上面，白色的裙角隨著她腿部的晃動而晃動。

這個渾身充滿少女氣息的人，似乎從來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深夜的公交上面。

“大哥哥，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面有鬼？”

忽然的發(fā)問不知怎的一下子問到了我的心坎里面，那一刻，有種莫名的慌張感從我的心臟立即傳遍四肢百骸，可表面上我還是牽強(qiáng)一笑：“怎么可能會有那種東西的存在呢，現(xiàn)在科學(xué)不都解釋了么，大多數(shù)都是人們自己嚇唬自己?！?/p>

“才不是這樣呢，我就可以證明給你看你信不信？大哥哥，其實(shí)你也是相信的吧，我看你現(xiàn)在有點(diǎn)緊張啊?！?/p>

女孩調(diào)皮的笑容越來越明顯，叫我不敢再轉(zhuǎn)過頭看她，只好假裝一本正經(jīng)地開車。

大概是我的沉默讓她覺得有點(diǎn)無趣，她開始自言自語：“其實(shí)我沒有想過離家出走會走到這么遠(yuǎn)來著，不過能夠再次遇上某人，很開心?！?/p>

有些話不該聽，可是耳朵不受控制地想要知道她到底在嘀嘀咕咕什么。

于是在公交穿破黑暗的同時，我的注意力從沒有從李欣榮的嘟囔上轉(zhuǎn)移開。

我一定在哪里見過這個小姑娘，那種熟悉的感覺不會欺騙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