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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師父,三娘這是在干啥?”
我沒有下過墓,根本看不懂三娘的這番操作,還是師父給我解了惑。
用師父的話來說,墓穴地宮常年封閉,用蠟燭可以測試墓穴空氣是否流通。
如果蠟燭滅了,就說明里面沒有空氣,需要敞風(fēng)不適合立即下墓,而如果蠟燭沒有滅,就說明墓穴里有氣孔。
三娘手中的火燭,在漆黑孔洞中微微閃爍著,火苗雖說小了一圈,但始終沒有熄滅。
“八爺,蠟燭沒滅......”三娘指了指三娘手中的蠟燭,“可以下墓了......”
“下墓!”
師父大手一揮,讓大錘從崖底找來一根大腿粗細的木棒,將中間系上尼龍繩后,橫放在窟窿上,充當(dāng)臨時的橫梁。
大錘打頭陣。
他戴上頭燈,將尼龍繩在腰間纏了好幾圈后系了個?。
?,是一種活扣,也是我們關(guān)中對抓結(jié)的俗稱。
這玩意系好后,若是遇到意外也不打緊,因為繩子會越掙扎越緊,只有放松時可以滑動,可以最大化保證安全,是關(guān)中坐地虎們最喜歡用的打結(jié)方式。
系好?后,大錘沖我們比了個“穩(wěn)當(dāng)”的手勢,隨后雙手攥住尼龍繩一點點往下溜,我則趴在窟窿旁往下看,手里的強光手電一直照著他腳下的路,避免大錘打滑。
“八爺,到底了!”
約莫半分鐘后,下方傳來大錘的喊叫聲。
緊接著,竹竿也用同樣的方式溜了下去,不過他比較瘦,只用了不到20秒,就摸到了底。
三娘拍了拍我的后背,“小郎君,你可要跟緊了我!”
我攥著繩子,跟在三娘身后往下溜的時候,四周的夯土碎末直往下掉。
我低頭躲避時,發(fā)現(xiàn)三娘系著紅綢緞當(dāng)?shù)匮?,掛著一個約莫拇指大小的鈴鐺,只是這些天,我從未聽到過任何的鈴鐺聲。
我的手被尼龍繩勒的生疼,但又不敢加快速度,只能蚯蚓般一點點挪動,一分多鐘后,我的雙腳才算著了地。
腳剛沾地,三娘的手電筒就照了過來。
我這時才看見,我頭頂?shù)暮煌翆幼阕阌兄蝗烁摺?/p>
難怪我跟大錘用穿山鏟砸了半天,都沒什么太大的成效,感情這夯土層厚成馬咧!
這時,殿后的師父也滑了下來。
和我小心翼翼比起來,師父下墓的速度不僅快而且相當(dāng)優(yōu)雅,他單手抓著繩索,雙腳將繩索踩著,如同下梯子,三五下就落了地。
這是關(guān)中‘疊縱繩’,會的人一只手都可以數(shù)得過來。
“師父,這里應(yīng)該是耳室吧?”
我拿著手電把四周照了照,這間屋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寬敞不少。
墓室四周嵌著大量早已發(fā)黑的青石板,青石板上則畫著大量的紋路,但因為年代久遠,這些紋路很多都已經(jīng)看不太清楚。
在石室的中央地帶,擺放著三個半人高的陶甕,翁口足有人頭大小且用紅布蒙著,紅布上用金線繡成的‘囍’字,也變得黯淡殘缺。
“小郎君,你這次可是猜錯了!”
不等師父說話,三娘捂嘴輕笑,“小郎君,咱們這次刨紅薯的地界可是明墓,哪來的耳室?這里是前殿!”
我一愣,這才想起,漢代墓穴的布局較為分散。
除卻東西耳室外,還有前室、中室、后室,地位尊貴的士大夫或者王公貴族,還會有數(shù)個祔葬室。
相較之下,明代墓在借鑒唐宋文化后,地宮格局大變樣,成了以軸線堆成的宮殿式建筑群。
像耳室這種東西,已經(jīng)歸放于偏殿之中。
“三娘說的不錯,這里應(yīng)該是墓室的前殿,我們的運氣不錯,避開了‘自來石’?!?/p>
自來石我知道,是墓穴石門的頂門石柱,在南方摸金的那些元良口中,也管這玩意叫‘?dāng)帻埵?,從里面合上后很難打開,除非像卸嶺那些蠻子一樣,用大量炸藥暴力破開。
正說話呢,我聽到一陣‘滋滋滋’的聲音,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竹竿那家伙,正在前殿右邊的一塊青石板上小解,一邊撒還一邊畫圖案,就跟個小孩子似得。
我有些無語。
“竹竿你就不能換個地方,三娘還在這里呢!”
“八爺,我這不是憋急了!”
竹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猛地抖了抖身子,把那玩意重新塞回褲襠里。
“前殿沒什么好看的,直接去中殿吧!”師父瞪了竹竿一眼,沒再說話。
“八爺說得對,這次我打頭陣!”
竹竿嘿嘿一笑,提著手電鉆入了甬道里。
“師父,這竹竿未免也太積極了吧?”
看見竹竿鉆進了甬道,我這才看向師父,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竹竿一路上都顯得未免太熱情了,哪怕是因為血螞蟥受了傷,也仍舊堅持要下墓找東西。
如今,在下墓后更是嚷嚷著要打頭陣。
這樣的所作所為,我很難理解。
“小郎君有所不知,其實竹竿也不容易!”
三娘接過話茬,“竹竿祖籍是濱海人,他老爹年輕時染上了福壽膏,短短數(shù)年把家產(chǎn)揮霍一空不說,還倒欠了一屁股的債......”
“后來竹竿他爹病死了,但那些要債的卻不肯放過他們,竹竿他娘只能帶著竹竿四處躲藏,住橋洞子、住船上,從濱海逃到了關(guān)中......”
“圈內(nèi)傳聞,說竹竿是個窮癟三,手腳不干凈,加入卸嶺被發(fā)現(xiàn)中飽私囊后,被卸嶺除名,后來輾轉(zhuǎn)當(dāng)了坐地虎,這次也是他自告奮勇過來的......”
聽三娘說完竹竿的成長經(jīng)歷后,我沉默了。
別人可能不懂這些,可我卻能感同身受。
自打我離開湖河,去民權(quán)投奔我三姑的那一刻起,顛沛流離的生活便開始了。
若不是我運氣好遇到了師父,我怕是在十幾年前,就凍死餓死在了潼關(guān)外。
竹竿其實跟我是一類人,只不過我倆的目標有所區(qū)別。
我的目標是,要過上好的生活,要一步一步成為人上人,要贏得他人的尊重。
而竹竿卻是因為窮怕了,才想著瘋狂賺錢改變生活。
我深吸了口氣,望著消失在甬道里的竹竿,在師父的催促聲中,提著手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