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點眾小說APP
體驗流暢閱讀
第4章
夏愚和小荷著急忙慌趕到飯廳時大家已經(jīng)開吃了,那場面熱火朝天一家人其樂融融而且明顯到了后半段,桌上就剩些殘羹剩菜。
都說古人重禮數(shù)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可他們明顯不是。夏魚是個孤兒,從不曾有過家人不曾體會過樣的場景。她曾經(jīng)設(shè)想過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飯的場景,或者再有個兄弟姐妹,再或者加上爺爺奶奶,但頂多也就六七人,她做夢都沒想過有如此龐大的家庭。
她如今這句身體姓夏,后院那倒霉的夫妻兩以及去請大夫的夏立根都是他們的家人。
可此刻她扯著小姑娘的手站在門口望著那桌人言笑晏晏的樣子,覺得格格不入。
一室飯香,可有想過還未分家的二房還未入席?
歡聲笑語,可有關(guān)心過那躺在床上之人是否好轉(zhuǎn),昏迷之人是否蘇醒?
一家人在一起吃飯,就算不想等待,飯好人未至總該通知一下吧,他們二房的地位果然如記憶中般......
飯廳里擺了一個張大大的木質(zhì)長條桌,以傻丫的爺爺夏光宗和奶奶汪氏為首坐在正對門口的上座,其他人以自己的小家為單位挨著坐,只有門口的下手位置還有空,若不是那里還擺著個空蕩蕩的長條板凳夏魚會以為這桌人已經(jīng)上齊了。
一束陽光從門口照進正好也只照亮了一桌的狼藉,眾人隱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夏魚也不在乎他們的表情,此刻的她已經(jīng)饑腸轆轆,扯著小姑娘的手就徑直走到被陽光曬暖的板凳處。
“小魚,小荷,來,快坐下吃飯?!毕睦先皇侄酥胗衩酌缀镂锏暮戎?,一手還拿著筷子正在盆里撈菜,一家子一二十口人,用盤子根本裝不下,盛菜都是用盆。不經(jīng)意間見兩姐妹進來,就出聲招呼。家里人多吃飯也快,動作慢了就只能餓著,這幾天秋收非常耗費體力此時他必須爭分奪秒儲存能量。
夏愚拉著小荷坐下,對著夏老三點點頭道了聲謝,就去盛飯。她不著急不行啊,桌上盆盆碗碗看著放了不少東西,五盆一盤還有一摞碗??蓶|西不多了啊,除了盛稀飯的盆子還剩下一小半,其它的就剩一個底子。一個盆子里有十幾個巴掌大的蒸紅薯;一個盆子里就剩下約莫有個小半碗的量的燒土豆,還有一個盆是空的若不是見到大家碗里都有炒豆角都看不出這個盆里原本盛的是什么,最后那個盤子里盛的咸菜疙瘩倒是剩下不少。
夏愚抄起勺子盛了兩碗稀飯,說是稀飯其實就是燒的玉米糊糊連個米粒都見不著。約莫是玉米快豐收了這陳年的玉米不值錢,稀飯還算黏糊。
一碗給手短個矮的小荷,一碗自己留著。這稀飯出鍋有些時候了溫度正好,夏愚正是饑渴難耐,幾口下去就喝了一海碗。正要再盛就聽見汪氏陰嗖嗖的聲音,“你是餓死鬼托生的?咋不撐死你!吃!吃!吃!就知道吃!”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也沒點名道姓,按理說大家都在吃飯都有可能攤上,可偏偏都知道是在罵夏愚。
夏愚不想和瘋狗計較吃吃該喝喝,還是小荷小小聲替她說了句:“二姐好長時間沒吃東西了,她上頓飯還是昨天早上......”
夏留住從他娘懷里抬起頭,學著奶奶平日里的樣子罵道:“賤丫頭,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p>
夏留住四歲,小荷五歲,按理他該叫小荷一聲姐姐。可這“賤丫頭”叫的真順溜,平日里的家教可見一斑。
夏愚看著所剩無幾的飯菜扯了小荷一把,“趕緊吃?!?/p>
再慢,連土豆都沒了。那混小子真要是鬧起來這飯鐵定是吃不成了,小荷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豆丁大的皮孩子,真想計較有的是機會。
夏愚遞給小丫頭一塊紅薯,自己也開始吃,連皮都不剝直接塞嘴里。還從菜盆里挑了兩塊大點的土豆夾到小荷碗里。
打眼瞅一圈在座的各位手里都有塊黑面餅子,可桌上除了紅薯再沒別的主食。
夏魚瞇了眼,這二房一家的地位比她印象里的還要低。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明明吊兒郎當?shù)钠€要擠出一絲諂媚;“娘,您看傻丫多精神啊,都會照顧妹妹了,還真像老三說的因禍得福開了竅,這可是件大喜事啊,咱中午殺只雞慶祝下吧?”
夏家老大夏應(yīng)吉惦記家里的幾只雞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秋收耗體力,需要有點油水是不錯,可這年頭山里的普通人家拎只雞腿都能走親戚,誰舍得殺雞。
老太太一向喜歡這個慣會哄人的大兒子,有氣也是沖著夏愚,飯也不吃了拿筷子指著夏愚,一開口就是滿嘴火藥味:“喜事?她被雷劈死才算喜事!白癡一樣都會給他親爹吃屎,煞星開了竅還不得殺人放火掘人祖墳?”
夏愚忍了再忍,告誡自己這會沒有什么比填飽肚更重要,這是在說原主,她初來乍到現(xiàn)在情況不明暫時不好有大動作,這才勉強克制住掀桌子的沖動。
大房媳婦小汪氏戳了戳自家不著調(diào)的丈夫,暗自給大兒子夏廣才使眼色讓他快點吃,自己一邊喂小兒子一邊抽空扒拉兩口飯菜。暗自嫌棄自家男人沒眼色,要是老四中了秀才不用說,娘都能殺只雞,不對是殺頭豬來慶祝。這二房一屋子病癆鬼,要不是還能干點活,娘恨不得他們?nèi)拦?,又怎么會在乎一個傻子開不開竅。
“我的娘哎,你趕緊吃飯啊,為個挨雷劈的餓著自己可不值當?!毙睦锵胧且换厥碌搅俗焐嫌质菍ζ牌诺陌徒Y(jié)之話。這小汪氏是汪氏的娘家侄女按理是該叫汪氏姑姑的,她和夏應(yīng)吉是親上加親,平日里和汪氏的關(guān)系最親近。
汪氏想到前些年回娘家聽到的話,她娘家一個老姐妹嫁的事南邊的大村子,回娘家遇到了汪氏,兩人嘮嗑時說她婆家那邊有人犯了事不用報官,長輩的一商量就能把人關(guān)籠子里在壓塊石頭沉塘里淹死。
而且這是規(guī)矩,沒人敢不服,連官府都不管的。心里卻在琢磨,為啥山前村沒有宗祠,其實她也不懂就是覺得以他家老四的童生身份,若是有宗祠她家老頭子說啥也能撈個管事啥的,要淹死這傻子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既然是規(guī)矩就不用擔心觸犯神靈。
山前村自古就有傳言說,只有德行不好的人家才會被詛咒,被送子觀音懲罰賜于癡兒。鄉(xiāng)下人是信這些的,神仙送的,即使是坨屎也得留著,更何況是個人,礙眼也得留著!扔不得,賣不得,除非是想絕戶或者生不盡的傻子。
別人家是天生的癡傻,她家這煞星直接是后天賜予,天神降雷這事更是人盡皆知,更加不能丟棄了,這恨養(yǎng)她多少年也就忍耐了多少年......
這浸豬籠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xiàn)了,可這傻丫實在礙事。有她在廣才的媳婦就娶不回來。這傻子命還真大,聽說昨天她在神樹上摘柿子,樹枝都踩斷了人愣是毫發(fā)無傷,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白費了,看來還得和大兒媳婦商量商量。
三房一家人不摻和,悶著頭只吃飯。
老四在鎮(zhèn)上備考年底要下場考秀才,并不在家。
夏青青作為夏家最小女兒卻并不是很受寵,在家里并沒有多大的地位,所以養(yǎng)成了一個悶性子,八棍子打不出一屁來。這會正眼觀鼻鼻觀心,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專心吃飯。
眼看著就剩下五六個蒸紅薯了,想起沒來的家人夏愚急了,“給我爹娘還有哥哥留飯了嗎?”
“都在這了......”三房媳婦胡氏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夏愚,今天是她燒的飯,所以她最清楚。
這真的是一家人嗎?!
和這些人沒道理可講,夏愚伸手把剩下的幾個紅薯拿了起來都遞給小荷,自己端起盆子將稀飯全部倒進自己的碗里結(jié)果還不滿一碗。桌上除了咸菜也不剩啥了。夏愚一手稀飯一手咸菜,叫小荷拿上筷子轉(zhuǎn)身離開。
原主向來溫順這是夏家人習慣的,今天夏愚突然爆發(fā),她這番動作又是一氣呵成,直到她走到了門口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
汪氏一摔筷子怒道“胡鬧!簡直胡鬧。長輩還在就敢離席,還敢搶吃的。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不吃了!不吃了”
轉(zhuǎn)身就去尋摸掃帚疙瘩想像往常一樣去打那傻子,結(jié)果等她拿上掃帚抬頭一看,兩人并未像往日一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等著那,門外空空如哪還有兩姐妹的身影。氣呼呼的丟掉掃帚想回桌邊接著吃,看看桌子上啥也不剩,火氣更盛了。
夏光宗放下碗筷,“好了,多大年紀了脾氣還這么大,傻丫知道照顧家人也是好事。”轉(zhuǎn)頭看向三媳婦胡氏,“怎么不知道給老大留點?”
胡氏心道她倒是留了,婆婆聽說大房去請大夫了氣他們自作主張,一聲令下不讓留飯,她也沒辦法啊。
夏光宗看看空蕩蕩的桌子,他今天有心事動作慢了點還沒吃飽呢,想著兩姐妹拿走的幾塊巴掌的蒸紅薯,二房還有三口人空著肚子呢,咋的也不夠吃,“秋收耗體力,吃不飽哪有勁,這幾天多做點,做好點?!?/p>
看看外面的日頭又道“吃完飯該干啥干啥,這太陽都多高了,地里的活不用干???”
他可沒有老婆子那么樂觀自信,地里的活他最清楚。
往年秋收的主力軍是二房兩口子,基本上一多半都是他倆干的。那傻孫女聽話多少也能干點??涩F(xiàn)在后院那群不省心的,斷腿的斷腿,安胎的安胎,還有一個受傷昏迷剛醒的,只是看起來開了竅的傻丫有點不服管教,剩下的弱的弱小的小,打眼看去他都嫌眼疼。
他們老夏家表面上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可是真正能做活的也就老二和老三,老大是個滑頭吃不得苦,老四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下到田間也是個好看的擺設(shè),更何況他讀書正在緊要關(guān)頭也不能叫他回來。閨女眼看到出嫁的年紀了得養(yǎng)著,田地里的活最是曬人黑。而他這個一家之主年紀大了,到底是不如從前。
水稻先不說,后面還要掰玉米,割豆子,他是愁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就連最愛的煙袋鍋子都成了擺設(shè)。
夏愚帶著小荷回到后院,夏立根還沒回來,周氏挑了三個不大的紅薯,稀飯倒出一大半兩人合著吃了,剩下的兩個大點的紅薯和一點稀飯是留給夏立根的。
夏愚看的心酸,一個孕婦一個斷腿傷員就吃這么點東西,其實她這會也餓的厲害,剛才那點吃的也就是開開胃。
趁著兩人吃飯的功夫,小荷神秘兮兮的拉著她出門,在豬圈旁找到她早上背豬草的那個簍子。見四下無人,才興匆匆從里面掏出三顆比雞蛋小些的蛋,一股腦都塞給了夏愚還小聲道:“二姐,我早上打豬草撿到的野雞蛋,噓,你別出聲讓咱奶發(fā)現(xiàn)了,這是我偷偷藏起來給你和爹娘補身子的,你可不能全吃了......”
夏愚心想這小丫頭估計又把她當傻子哄了。
夏愚也算看清前院某些人的德行了,于是點頭。
“姐你等著我去燒壺開水給你沖雞蛋花喝,娘說用開水沖著吃比生吃香?!毙⊙绢^饞的舔舔嘴唇,卻懂事的從頭到尾沒提到自己。
小丫頭扯著她回到北邊她的屋子里更小聲道:“別讓爹知道,娘說爹傻,會讓我們把野雞蛋上交到公里。等會你先吃,我再叫娘過來吃,剩下的留給爹,到時候為了咱們不受罰,他就是不愿意吃也不敢吭氣?!?/p>
夏愚點頭,小丫頭才提著茶壺去前院燒水,不多久就回來了。這蛋花湯就是香,將野雞蛋打碎在粗瓷碗里,開水一沖就燙熟了,香氣撲鼻,一片一片蛋花打著旋在碗里翻滾,夏愚從來沒想過連個鹽花都沒有的雞蛋湯會如此誘人。
可惜還沒吃到嘴,這色香味俱全的蛋花湯就被人截胡了。
夏留住見夏荷去燒開水,偷偷的跟到后院躲在墻根下偷聽,一聽有蛋花湯就趕緊回去和他奶奶告狀。汪氏一聽兩個賤丫頭片膽道包天還敢偷雞蛋,那還了得。
就急忙去丟下手里的伙計,跟著乖孫子出門,還去墻角抄起了掃帚準備去后院興師問罪。
一路走一路罵,什么難聽罵什么。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偷雞摸狗的王八羔子,不孝的畜生,當然少不了天打五雷轟這些字眼,反正是花樣百出不帶重復(fù)的,總而言之一句話:傻子不孝偷家里雞蛋還吃獨食。
夏愚耳尖的聽見周氏在跟夏學信解釋,好在周氏知道小荷撿了幾個野雞蛋的事,夏愚重生后耳朵就特別靈敏只是這會她恨不得耳聾,那夏學信竟然責怪起周氏的自私,讓周氏過來看看吃了沒若是還在就趕緊交給汪氏。
小荷也被這陣仗嚇到了,“二姐,咋辦?肯定是留住告的黑狀,我燒水的時候就他看到了?!?/p>
“二姐,奶奶要是再打我們怎么辦?上次留住偷吃雞蛋賴在你頭上,奶奶把你的頭都打破了。二姐,我害怕......”到底還是個小姑娘,被唬的忘記這是她撿的野雞蛋了,吃自己撿的東西憑啥挨打?
“這野雞蛋是你在外邊撿的,不偷不搶有啥好怕的,難道堂哥堂妹他們撿個雞蛋摘個棗都得上交?”夏愚懶洋洋的趴在小桌上,伸出食指戳了戳碗,哎,還是那么燙。
小荷一想也是,雖然還是控制不住的害怕,但覺得二姐好了之后變的好聰明。
夏愚見小丫頭鎮(zhèn)定下來,起身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踏實呆著,一會別亂說話,有二姐呢。”
夏愚在桌邊站定,沒辦法這間屋子統(tǒng)共就一把椅子,她坐了小丫頭就只能站著。她倒是可以坐床上,可等會就會有一場硬仗要打,還是站著有氣勢。
夏愚看著桌上的蛋花湯,恨不得一口干了,可惜太熱沒法喝。隔壁的包子父母已經(jīng)商量到如何道歉認錯了,這湯怕是要便宜了別人。夏愚不甘心,倒不是心疼這兩碗湯,就是純粹不想便宜了汪氏。
被她從早罵到現(xiàn)在,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更何況這三顆野雞蛋當中有一顆是小丫頭這個妹子孝敬她的。
滿滿的親情,這才是夏愚所珍視的。
隔壁的倆便宜爹娘雖然人是包子了點,可占了人閨女的身體,就該照看著點他們,兩人目前都需要好吃好喝的補充營養(yǎng),指望前院的那群人善心大發(fā)還不如期待天降餡餅。
這么說吧,夏家二老的心那是偏著的。偏到哪種程度呢?
若是把夏學信一房比作地里的白蘿卜,那前院的其他幾房就是山里的老山參。雖然蘿卜在民間素有“小人參”之美稱,也有“冬吃蘿卜夏吃姜,不要醫(yī)生開藥方。”之說。
可蘿卜就是蘿卜,兩個大子能換一大筐,給你二兩銀子能買回一根人參不?
若不是夏學信喝周氏兩口子能干,早就被汪氏從人參地里拔出來扔到別的犄角旮旯了。
現(xiàn)在兩人都下不了地,而且一個比一個衰,夏學信剛倒下就開始就短吃短喝了,夏愚可不信他們能花錢給那兩包子看病養(yǎng)身子。
周氏趕在汪氏之前先過來,看著兩閨女淡定的模樣頗為詫異。若是平時一聽到他奶奶的叫罵聲早就嚇得縮手縮腳了,尤其是二閨女一準得跑到她身后躲著,心道這開了竅就是不一樣。
“你們兩個一會躲在我后面,別怕啊,有娘在......”聽到叫罵聲由遠及近她直接檔在了夏愚兩人前面,“以會聽娘的可別亂說話?!?/p>
小荷看了夏愚一眼,這話聽著咋這么耳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