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之錯開目光，吩咐車夫繼續(xù)前行。

馬車轆轆遠去，向憐雪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車影，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怎么了？”裴遠之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到那輛熟悉的馬車，臉色微沉。

向憐雪收回視線，輕嘆一聲：“沒什么?！?/p>

她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忽然開口：“遠之，昨日那個叫清棠的丫鬟，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裴遠之眉頭一挑：“你問她做什么？”

“昨日她突然吐血，總歸是在我家府中人出了差錯，我總歸有些放心不下?！毕驊z雪放下茶盞，“況且看世子爺那樣緊張她的模樣，怕是這丫鬟在他心中地位不一般，在我家出了事情，我也怕璟之他對我、對我家心生芥蒂?！?/p>

裴遠之冷笑。

不過是個通房丫鬟罷了，能有什么地位？

裴遠之原本想拒絕，卻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閃，唇邊掛上溫柔笑意。

“當然可以?！迸徇h之笑了，“憐雪心善，能記掛著一個丫鬟，實屬難得?！?/p>

三日后的黃昏，浣衣房里彌漫著潮濕的霧氣。清棠雙手已經(jīng)被冷水泡得通紅，指尖滿是細小的傷口，但她依然埋頭搓洗著面前的衣物。

“清棠姑娘，有人找你?！?/p>

門口傳來丫鬟怯生生的聲音。清棠抬頭，看到是世子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小蕓，正站在門外。

清棠皺皺眉，她怎么會來？

麻臉婆子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諂媚地笑道：“小蕓姑娘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p>

小蕓冷冷掃了一眼浣衣房內(nèi)的環(huán)境，眉頭微皺，顯然對這里的條件頗為不滿。她走到清棠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夫人有話傳達，說是明日威武將軍府的夫人和小姐要來府中做客，需要有人伺候。夫人念及你之前伺候過世子爺，經(jīng)驗豐富，特意點了你的名。”

清棠心中一動，擦干手上的水漬，行禮道：“多謝夫人抬舉?！?/p>

小蕓見她這副狼狽模樣，心中更加得意：“別高興得太早，夫人說了，這次若是再出什么岔子，就直接把你發(fā)賣了事?！?/p>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卻又突然回頭，壓低聲音道：“對了，還有件事要囑咐你。明日向小姐來時，世子爺會在書房接待，世子向來不喜和人傳話，但夫人對世子婚事惦記的狠，這次夫人是給你個將功折罪的機會，不然她才不會管你的死活。你到時候給他們送茶時聽聽她們二人之間說了什么，記得要表現(xiàn)得自然些，別讓向小姐看出什么不妥?！?/p>

這不妥自然是指清棠的通房身份。

清棠點頭稱是，目送小蕓離去。等人走遠了，她才皺起眉頭。

次日一早，清棠梳洗打扮后便去了廚房。她特意選了一身素凈的衣裳，將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看起來端莊得體。

“清棠姑娘今日怎么打扮得這么用心？”廚房的張婆子笑道。

“今日要伺候貴客，自然不能失了禮數(shù)?！鼻逄囊贿呎f著，一邊在茶具旁忙碌。

上午時分，向憐雪果然來了。她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襦裙，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貴女的端莊優(yōu)雅。侯夫人親自迎接，兩人一路說笑著往內(nèi)院走去。

清棠在廚房里準備著茶水，心中暗自計算著時間。按照小蕓昨日的安排，她應(yīng)該在向憐雪和裴璟之談話進行到一半時送茶進去。

“清棠，快些，夫人催了?！毙∈|匆匆走進廚房，臉上帶著一絲急切。

清棠故作不知，問道：“是要送到書房嗎？”

“對，快著些。”小蕓催促道，同時接過茶盤檢查。

“我來幫你一起端吧?！毙∈|主動提出。

清棠心中冷笑，表面上卻感激道：“多謝小蕓姐姐?！?/p>

到了書房門外，里面?zhèn)鱽砼岘Z之和向憐雪的談話聲。

“那日的事璟之哥哥不必掛懷，人吃五谷雜糧，怎會不病呢？府上那位姐姐無事便好?！毕驊z雪的聲音帶著一絲羞澀。

“多謝向小姐關(guān)心，婢子無礙?！迸岘Z之的聲音依然冷淡。

小蕓和清棠交換了一個眼神，清棠輕敲房門：“世子爺，茶水送到了?！?/p>

“進來?！?/p>

兩人推門而入，只見裴璟之坐在主位上，向憐雪坐在他的右側(cè)。陽光透過窗棱灑在兩人身上，畫面倒也和諧。

清棠低頭行禮，然后將茶盞一一擺好。

“兩位請用茶?！鼻逄墓Ь吹卣f道。

向憐雪點了點頭，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裴璟之卻沒有立即飲茶，只是淡淡地看了清棠一眼。

“你們先退下吧。”他開口道。

清棠應(yīng)聲而退，小蕓卻沒動。

清棠故意在門外走得很慢。

不出片刻，房內(nèi)便傳來了異常的聲響。先是小蕓壓抑的喘.息聲，然后是椅子倒地的聲音。

“這是？”向憐雪的聲音帶著驚慌。

“我…我…”小蕓的聲音顫抖著，似乎在極力克制什么。

清棠透過門縫往里看去，只見小蕓整個人都在發(fā)抖，臉頰緋紅，眼神迷.離。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卻不知怎的，竟朝著裴璟之的方向撲了過去。

“世子爺…求求您…”小蕓的聲音帶著哭腔，雙手胡亂地抓著裴璟之的衣袖。

裴璟之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猛地站起身，將小蕓推開：“放肆！”

可小蕓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依然死死抓著不放，嘴里還在胡言亂語：“世子爺…我好難受…求您救救我…”

向憐雪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她慌忙站起身，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來人！”裴璟之怒喝一聲。

清棠這才“慌忙”推門而入，裝作剛剛聽到動靜的樣子：“這是怎么了？”

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故作震驚地捂住嘴巴。

只見小蕓此時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儀態(tài)，像個瘋女人一樣纏著裴璟之不放，衣衫也在掙扎中變得凌亂不堪。

“快…快把她拉開！”向憐雪指著小蕓，聲音都在發(fā)抖。

清棠連忙上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小蕓從裴璟之身上扯下來。

小蕓依然在掙扎，嘴里還在說著一些讓人臉紅的胡話。

“世子爺，小蕓她這是怎么了？”清棠問道，臉上滿是困惑和無辜。

裴璟之整理著被弄亂的衣袍，臉色鐵青：“中毒了?！?/p>

“中毒？”向憐雪倒吸一口涼氣，“怎么會…”

裴璟之詢問清棠來這一路小蕓可有什么異常。

“并無什么不妥.....哦！來叫我之時，小蕓擺弄茶具時說口渴喝了碗煮茶用用剩下的滾水?！?/p>

清棠手有點抖，因為她撒謊了。

從小蕓來找她，她就覺得不對。

侯夫人想找人探聽裴璟之和向憐雪說什么，有大把丫鬟可以用，為什么非要自己這個在將軍府給侯府丟了臉的人去？

清棠昨夜左思右想，終于在前世的記憶中翻出有關(guān)于小蕓的片段。

前世裴璟之落敗后身邊奴仆都被裴遠之發(fā)賣，只有這個小蕓還留在府中。

直覺告訴清棠，絕對不會是單純的巧合，果然今天小蕓來之前，有人偷偷動了清棠房中的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