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進了爸爸顧言琛的大房子。

家里什么都是嶄新的，沙發(fā)、電視、連垃圾桶都閃閃發(fā)光。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沙發(fā)邊緣，懷里緊緊抱著媽媽給我縫了小熊補丁的舊外套。

“安安，來，許阿姨給你買了新衣服?！?/p>

許若薇笑容滿面地走過來，她長得很漂亮，像電視里的明星。

我搖搖頭，往沙發(fā)里縮了縮。

“乖，許阿姨給你挑了更好看的衣服?！?/p>

“不要！”我緊緊抱住外套，“這是媽媽給我的！”

“安安，你現在有爸爸，有許阿姨，我們會對你更好的?！?/p>

“媽媽說這個小熊會保護我的?！蔽业穆曇纛澏吨?。

許若薇嘆了口氣，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惋惜和一絲高高在上的憐憫。

“安安，你現在是顧家的小公主，應該用最好的。你東西太舊了，我們先換上新的，爸爸回來看到漂漂亮亮的安安，一定會很高興的?！?/p>

她一邊說，一邊巧妙地拿過外套，不等我反應，就遞給了旁邊的傭人，“先收起來吧，別讓孩子看著傷心。”

她的笑容無懈可擊，我卻感覺懷里空落落的，仿佛最重要的東西被溫柔地奪走了。

我哭著撲過去，想要拿回我的東西。

“安安，你現在不能再要這些破爛?！?/p>

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嫌棄。

“這些不是破爛！”我大聲喊道，“這些是媽媽給我的！”

“你媽媽？”許若薇蹲下來，溫柔地摸摸我的頭，“安安，你媽媽她......她是個不負責任的人。你看，她把你丟給爸爸就走了，連個電話都沒有。這樣的媽媽，你還想她干什么？”

我腦子里一片混亂。

媽媽明明說她是壞女人，現在許若薇阿姨也這么說。

難道媽媽真的不要我了？

“而且......”許若薇繼續(xù)說，“你媽媽卻帶著你東躲西藏，讓你過那種苦日子。安安，你覺得他是好媽媽嗎？”

我想起媽媽總是很累的樣子，想起我們住的那個又小又暗的房子。

“現在好了，你有爸爸了，有這么大的房子，有這么多新衣服新玩具?！?/p>

許若薇指著滿屋子的奢華用品，“比以前好多了，對不對？”

我點點頭，房子是大了，衣服是新了，玩具也多了。

可是為什么我一點都不開心？

許若薇把我拉到鏡子前，“看，穿上新衣服的你多漂亮?！?/p>

鏡子里的我穿著粉色的蕾絲裙，頭發(fā)上戴著珍珠發(fā)夾，看起來像個小公主。

我是穿著有小熊補丁外套的安安，是媽媽懷里撒嬌的安安。

不是這個陌生的小公主。

顧言琛一回來，許若薇就迎了上去，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憂慮。

“言琛，你快來看看安安?！彼f著卷起了我新衣服的袖子。

我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掐痕，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許若薇蹙著眉，聲音里滿是心疼：“你看這孩子，胳膊上全是傷。我聽人說林晚星她好像經常酗酒。一個女人家，喝醉了，情緒失控也是有的，但怎么能那么對孩子？”

顧言琛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他蹲下身，捉住我的胳膊，指腹在那幾塊青紫上輕輕碰了碰，力道很輕，我卻還是瑟縮了一下。

“她打你了？”他的聲音很冷，像冬天結了冰的湖面。

我看著他，他的眼睛里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點了點頭，又飛快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這個該死的女人！”

顧言琛猛地站起身，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她竟然真的敢對孩子動手！”

過了一會兒，顧言琛才開口，聲音緩和了不少：

“安安，以后你就是顧家的孩子了，以前那些不好的回憶，都忘掉，嗯？”

我小聲地“嗯”了一下。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媽媽看到我不小心磕破一點皮，都會抱著我心疼好半天，輕輕給我吹傷口，比我還緊張。

這些掐痕，是我自己弄出來的。

我想媽媽了。

我想告訴爸爸，媽媽不是壞女人，媽媽對我很好很好。

可是媽媽說，只有這樣，爸爸才會要我。

原來，做一個聽話的孩子，是這么難過的一件事。

夜里，我躺在又大又軟的新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我想要媽媽的味道，想要媽媽的懷抱，想要那個有小熊補丁的外套。

可是它們都被丟掉了。

就像媽媽也被丟掉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