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吃什么？”

“海參湯啊。阿姨說特地給我留的?！?/p>

姜馳也半靠在椅背，向她展示碗里成堆的半透明膠狀體。

湯的適口性不錯，但一想到這女人參加聚會中途不告而別，他就想刺撓她一下。

“海參沒少放啊?！彼麌K了聲，“沈知焰，你就不怕我補(bǔ)太過？”

“愛喝不喝，不喝拉倒?！?/p>

就沒見過碗里吃著，嘴還這么賤的。

肚子餓起來，沈知焰對他沒個好臉色，徑直走到廚房沖阿姨興師問罪。

“不是說倒了嗎？”

有姜馳也在場，阿姨說話底氣都比剛才足了不少。

打著哈哈道：“剛好這些天在老宅幫襯，忙里忙外就給記錯了?！?/p>

“要不是看姜總喝這么多酒，需要下廚做點小食暖胃，我興許還沒發(fā)現(xiàn)呢?！?/p>

沈知焰皮笑肉不笑，冷淡地說：“那真是多虧你家姜總的福了?！?/p>

聽出她在陰陽怪氣，阿姨悻悻呵了下。手腳利索了不知多少倍，迅速舀好一碗端到她跟前。

沈知焰懶得拆穿她的伎倆。

低頭吃了幾口。

海參湯用文火燉煮了好幾個小時，膠狀肉質(zhì)的彈軟恰到好處。老母雞熬制出的高湯，出色地帶出了海參慣常的鮮。

湯濃回甘，有滋有味。

姜馳也一碗即將見底，雙手卻浮起了清晰的風(fēng)團(tuán)。

他舀湯的動作瞬間停住，阿姨也在旁瞳孔震驚，“姜總怎么會過敏了？你往湯里下什么了！”

沈知焰仔細(xì)回憶了下。

“就是一些提鮮的東西，魚露蟹膏花生醬之類的?！?/p>

全都是致敏物！

姜馳也倒吸一口涼氣。

沈知焰看他脖子立即泛紅一片，呼吸都變得短促起來，簌地有點緊張。

“下這些菜能讓湯變鮮甜，別告訴我你過敏?！?/p>

“姜總對這些過敏你應(yīng)該是知道的??！怎么能下這些東西！”

阿姨被嚇得語無倫次，手忙腳亂扶著他躺到沙發(fā)。

姜馳也意味不明地瞥了她眼。

這眼神，沈知焰這段時間見多了。

每每懷疑自己在演戲裝失憶時，他就會露出這副“我看你裝到什么時候”的眼神。

但天地良心，沈知焰真不知道這回事。

她煮這一鍋湯只想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壓根沒把姜馳也考慮進(jìn)來。如果真因為她的湯過敏了，那只能說很遺憾，他真倒霉。

跟姜家私人醫(yī)生通完話，她來到沙發(fā)旁，看著姜馳也有氣無力倚在沙發(fā)靠背，大喘著氣，很是難受。

姜馳也不說話，似乎在等著她開口。

但沈知焰只輕瞥一眼就移開視線，冷著臉訓(xùn)斥阿姨。

“下次借花獻(xiàn)佛時記得過問一下掌勺人，我這鍋湯就不是給他準(zhǔn)備的！”

姜馳也蹙緊眉頭，燥意更甚。

渾身難受。

分不清是因為發(fā)現(xiàn)她壓根沒關(guān)心自己死活，還是因為過敏引起的不舒服。

“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沒必要賴到不相干的人身上?！?/p>

“是啊，待會你就跟醫(yī)生說，是我撐.開你嘴把湯灌進(jìn)去的。但現(xiàn)在保命要緊，先吃過敏藥！”

沈知焰的動作算不上溫柔。

掌心夾著藥丸往他嘴里塞。

沒有糖衣，姜馳也嘴巴泛苦。他想開口要水，但被沈知焰生氣得用掌心蓋住他嘶啞的嗓音。

她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還聽著給自己下面子的話。

要不是他平時冷待自己被旁人看進(jìn)眼里，阿姨也不會膽大包天到瞞著自己討好他。

沈知焰突如其來的舉動，一下子逼近了兩人的距離。近得，姜馳也稍不注意就聞到了她指尖的留香味。

一種既有苦澀的橙橘味，又有淡雅的草木幽蘭的淡香，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姜馳也下意識吞咽，陰差陽錯把藥給吞了。

又澀又苦，惱得他凝眉。

直覺告訴他今天晚上不應(yīng)該過來，但沈知焰不知發(fā)什么神經(jīng)，把他給拉黑了。他聯(lián)系不到人，只好過來看看。

看她有沒有安全回家。

結(jié)果一來誤入土匪寨，出入還得被扒層皮。

-

一陣眩暈拉進(jìn)了意識的黑洞，姜馳也醒來時已經(jīng)躺在病房。

天花板的筒燈照得他眼疼，下意識瞇著眸子，翻了個身。

正好朝著門口的方向。

走廊外一陣吵鬧，聽起來像是吵架。

亦或者是單方面的怒罵，吵得他睡不回去。

也不知道沈知焰哪去了。

他心理犯起嘀咕，下一秒就看到她被怒火中燒的媽媽程淑清用力推了一下，狠狠撞在護(hù)士站小推車。

咣當(dāng)一聲，瓶瓶罐罐摔得七零八落，程淑清盛怒刻薄的聲音也在廊道響起。

“我給你補(bǔ)品是讓你補(bǔ)腦子，不是讓你傷害我兒子！”

沈知焰自知理虧，語氣誠懇說著“抱歉”“是我照顧不周”之類的話，但對方完全不吃這一套。

不顧來往人群的眼神，迅速上前，又揚(yáng)手扇沈知焰了一巴掌。

“這點事都照顧不好，道歉有用嗎！”

姜家夫人教訓(xùn)媳婦是家事，沒人敢上前阻止。

生生受了一巴掌的沈知焰，閉眼咬牙，心跳快得沒有規(guī)律。

又是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zé)。

就好像別人的過錯天生就該是她承受的一樣。

她失憶過，記不起這是第幾次挨巴掌，但絕對不是第一次，不然內(nèi)心怎么可能這么平靜，一點酸楚都沒有。

哪怕姜馳也打著點滴出現(xiàn)制止，她都只是在慶幸還好他人沒事，僅此而已。

至于居家阿姨的越矩、被冤枉的委屈，按自己千人厭萬人嫌的處境，她絲毫沒有資格開口訴說。

可是，這真的甘心嗎？

“好了，在公眾場合發(fā)飆，像什么樣子！”

姜馳也埋怨他媽丟人現(xiàn)眼，程淑清見他生龍活虎，冷哼著收手。

“說得我愿意生氣似的。要不是她給你下毒，我還不樂意見她！”

“看著這張臉就煩！”

姜馳也沒反駁，默認(rèn)了她討人厭的事實。

蹲在她跟前，捏住她下巴，把臉側(cè)過去。

手勁大，動作也有點強(qiáng)勢。

一點都不顧及沈知焰的感受，讓她眾目睽睽下顯露出腫得老高的臉。

“我媽下手真狠?！?/p>

“招惹到你，算我活該?！?/p>

沈知焰到底有點憤恨，但面對姜馳也，情緒隱藏平靜，對答得像個人機(jī)。

聽得姜馳也真的很想拆穿她的把戲。

究竟在裝什么??！明明被打是件這么丟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