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交司機，這輛車的終點站是火葬場。

每次末班車發(fā)車前，我都會對著空蕩蕩的車廂大喊：「都坐穩(wěn)了?。≤嚿蠜]影子的趕緊下車，不然不發(fā)車了啊！」

后視鏡里，幾團模糊的黑影蠕動了一下，悄無聲息地從后門「滲」了下去。

直到中元節(jié)這天，就在我準(zhǔn)備關(guān)門時，一個滿身酒氣的胖子搖搖晃晃地擠了上來：「司機，你演得挺像?。∵€檢查影子？趕緊開車吧，老子趕著去殯儀館給我那死鬼老爹送終呢！」

鏡子里，最后一團黑影猶豫著，它的「臉」正對著那胖子，遲遲不肯下車。

胖子還在叫囂：「磨蹭什么！信不信我投訴你！」

我沒理他，大聲的說說：「都坐好了?！?/p>

話音剛落，車門「砰」地一聲鎖死。

......

車廂里的燈光閃了一下，恢復(fù)正常。

高胖子罵罵咧咧地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濃重的酒氣，在密閉的車廂里彌漫開來。

他還在嘟囔：「什么破服務(wù)態(tài)度，明天就打你們公司電話，讓你小子滾蛋?！?/p>

我沒搭理他，啟動了車子。

公交車緩緩駛出站臺，匯入深夜空曠的馬路。

一切都和平時沒什么兩樣。

但我心里清楚，出事了。

后視鏡里，那團本該下車的黑影，還固執(zhí)地停留在后門的位置。它沒有形態(tài)，只是一團比周圍光線更暗的扭曲陰影，此刻正對著高胖子的方向。

我的手心有點冒汗。

開這趟車三年，師父老梁交給我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規(guī)矩不能破。

活人不能上末班車，尤其是中元節(jié)這天的。

車子拐過一個路口，窗外的路燈開始變得有些不對勁。

燈光不再是暖黃色，而是透著一種慘白的冷光，把路面照得一片死寂。

高胖子也察覺到了，他揉了揉眼睛，湊到窗邊：「嘿，這路燈怎么跟鬼火似的?！?/p>

我通過后視鏡看了他一眼。

他腳下，有清晰的影子。

而他身后不遠處那團黑影，卻沒有。

「司機，你這車開得對不對啊？怎么越走越偏了？」高胖子酒醒了大半，語氣里帶著警惕。

我沒回答，只是把穩(wěn)了方向盤。

我們早就不在市區(qū)的路上了。

從他上車，那個黑影不肯下去的那一刻起，這輛444路公交車，就駛?cè)肓肆硪粭l「路」。

車窗外，原本熟悉的街景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霧氣。

霧氣中，隱約有許多幢一模一樣的灰色舊樓，沒有燈火，沒有活氣，像是城市的墓碑。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他媽是聾了還是啞了？」

高胖子見我不理他，火氣上來了，搖搖晃晃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朝我走來。

「這他媽是哪兒?。客＼?！老子要下車！」

他伸手來抓我的肩膀。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時候，車廂猛地顛簸了一下。

高胖子一個踉蹌，摔回了座位上。

車廂里，其余那安靜的「乘客」們，開始躁動不安。

那些原本只是靜靜坐在座位上的黑影，開始蠕動，變形。

車廂里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高胖子打了個哆嗦，酒意徹底被這股寒意驅(qū)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