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后，父皇為我和長姐擇了兩個駙馬。

長姐駙馬早早繼了爵位，滿心滿眼都是她。

而留給我的，卻是個性情不定，患有隱疾的質(zhì)子。

我同情他的身世，帶他求醫(yī)問藥，鼓勵他走出心魔。

即便母后多次提議為我換個夫婿，我都為了他嚴(yán)詞拒絕。

御醫(yī)說他沒有隱疾，只是不肯對人敞開心扉。

我便帶著他游歷天下，看遍世間景色散心。

直到敵軍踏破大雍，我和長姐落入敵軍手中被折辱時。

他作為主帥跨馬而來，帶走了長姐。

我才明白，他從來沒有什么隱疾，更不是任人宰割的質(zhì)子。

“抱歉，是我為了留在綿兒身邊利用了你?！?/p>

“你對我很好，但我無法愛上你，我會留你一命算是報答。”

“我們，兩清了?！?/p>

大雍被他帶兵攻陷當(dāng)天，我從城墻躍下殉了國。

再睜眼，我回到父皇為我和長姐挑選駙馬當(dāng)天。

1.

陸灼與裴行野跪在大殿前，父皇道，

“你們也到了該婚嫁的年紀(jì)了，這是父皇特地挑選的駙馬，你們可有中意？”

話才落下，陸灼滿臉熱切地跪到長姐姜婉綿跟前，

“回皇上，臣仰慕三公主以久，此生非她不娶！”

姜婉綿眼中藏不住的奚落，嘴上卻推脫，

“那妹妹就只有選......”

“算了，我到底年歲長，還是讓妹妹先選吧?！?/p>

陸灼生得俊朗，還早早繼承了爵位，前途無量。

而裴行野是個質(zhì)子不說，身患隱疾、腳筋全斷。

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這兩個夫婿本就是不公平的。

前世我以為姜婉綿當(dāng)真因我推脫，生怕她受到委屈。

一口就應(yīng)下選裴行野為駙馬。

這輩子我才明白了，她從來不是為我好。

她的話無非是為在父皇面前博得個乖巧名聲罷了。

我勾唇，“好啊，那我就選陸灼吧?！?/p>

“這怎么能行！”

陸灼、父皇紛紛皺眉，幾乎同時出聲。

“窈兒，你長姐將來是要繼承內(nèi)庫大權(quán)的，怎么能嫁......那樣的夫婿?！?/p>

姜婉綿恢復(fù)往日假笑，

“妹妹，這次真不是長姐不護(hù)著你，父皇都發(fā)話了。”

“不過我看裴行野也適合你，他們都是殘缺之人，天作之合。”

一向忌諱談?wù)撐彝饷驳母富蕝s沒反駁，像在提醒我認(rèn)清自己。

姜婉綿才貌雙全，誰不喜歡？

而我出生臉上就帶著斑，一度被大臣們說成不詳之身。

我這樣的人，配裴行野再合適不過了。

可是，我不愿了。

我跪拜父皇，“父皇，我不愿.....”

話沒完，裴行野同我一齊跪下，字字誠懇，

“回陛下！我的隱疾早已治好，我不愿娶五公主！”

“臣從前在宮宴時曾被三公主解過圍，從此便心悅于她！求陛下成全！”

聽到這話，我便明白過來他也重生了。

我嗤笑了聲，仍舊跪拜，

“父皇，兒臣不愿嫁與他們兩人?！?/p>

“邊關(guān)戰(zhàn)事緊急，求父皇賜女兒前往和親，緩解邊關(guān)危機(jī)！”

父皇斟酌片刻，最終點(diǎn)了頭。

裴行野的眼神早就定在姜婉綿身上了，

“綿兒，這次你不許再拒絕我了，我會用一生護(hù)著你的。”

陸灼也是講盡情話示好。

姜婉綿喊住我，佯裝愧疚，

“妹妹，抱歉，怪姐姐在外才女的名聲太大了，蓋住了你的風(fēng)頭?！?/p>

“可我只能選一位駙馬，另外一人可如何是好？我會和父皇求情，讓裴行野娶你的！”

我笑著搖頭，“長姐都喜歡，那就都留在身邊好了?！?/p>

“反正公主府不缺這口飯吃，也正好滿足了長姐喜歡被眾星捧月的心思，不是么？”

不顧姜婉綿難看的臉色，我離開了大殿。

2.

上輩子裴行野率兵攻進(jìn)大雍是在三年后。

深陷水深火熱的百姓，大雍寸寸土地被強(qiáng)占我歷歷在目。

這輩子，我一定要阻止那場戰(zhàn)亂。

此時裴行野根基未穩(wěn)，慶國是他小叔主持政權(quán)。

只要能勸服他小叔，或許能阻止戰(zhàn)亂。

最妥善的方式，必定是和親。

父皇賜和親的旨意遲遲沒下來，倒是裴行野先來了。

他語氣不善，

“那日在大殿，你不該那樣說你長姐?！?/p>

我愣了一下，“如果是替她報仇的，大可不必?！?/p>

他扼住我的手腕，眼尾猩紅地吼，

“她和你置氣了，不愿留我在身邊了，這下你滿意了？！”

“姜窈，上輩子我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你為了嫁給我如此不擇手段！”

我手腕生疼，“我已經(jīng)和父皇請旨前去和親了，你還要我怎樣！”

情緒激動，眼淚控制不住滾落下。

明明我已經(jīng)主動遠(yuǎn)離他了。

為何他還要來傷我？

裴行野愣住了，眼含愧疚松開了我。

“抱歉，我不想逼你，可我實(shí)在沒辦法了。”

“我已求你母妃，讓皇上撤回你和親的旨意，還為我們求了賜婚。”

雙手控住不住痙攣，我忍著酸澀，

“為了留在她身邊，不惜毀我一輩子幸福？”

他揉著眉心，愧疚又無奈，

“窈兒，上輩子我沒虧待你吧？我知你對我有心，我也試過去愛你，可......”

“你放心，這輩子我會加倍補(bǔ)償你的，但，你別奢望我會愛你?！?/p>

這話裴行野上輩子就說過了。

最后卻是攻破城池，害得我家破人亡。

可當(dāng)初我為解開他心結(jié)，帶他游歷蒼生時。

他分明說，

“我最想看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再不被戰(zhàn)火侵?jǐn)_?！?/p>

也是那時，我愛上了這個遭遇不平，卻依舊心懷善心的他。

我只覺得面前的他好陌生。

“裴行野，你放過我吧?！?/p>

他目光冷了下來，

“我也想放過你，如果綿兒肯留我在身邊的話！”

“是你一句話讓綿兒拋棄了我，你必須為此負(fù)責(zé)！”

“否則，上輩子你大雍被我踏破的場景，我想你應(yīng)該還記得?！?/p>

最后一句，已是威脅之意。

我紅著眼，揚(yáng)手給了他一巴掌，

“你敢！裴行野！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他冷冷地扔下狠話，

“你可以看看我敢不敢！我和你賜婚的旨意下來之前，你最好消停點(diǎn)！”

“等我有了名正言順靠近綿兒的理由，隨你如何撒氣?！?/p>

3.

“母后，兒臣特來請旨前往慶國和親！”

母后扶起我，不忍道，

“窈兒，宮宴為裴行野解圍的人分明是你，你為何不將實(shí)情告訴他？”

十年前，是我掩面在宮宴上為裴行野解了圍。

可他問起我是誰時，我害怕被他看到丑陋的臉，回答姜婉綿名字匆匆離開。

我扯了扯唇角，

“說與不說已無意義，女兒只想看大雍太平，百姓安居?！?/p>

母后嘆氣，“還有兩年你就能恢復(fù)原本的容貌，為何不等等？或許他會回心轉(zhuǎn)意?！?/p>

我垂頭，依舊沒動搖。

母后最終還是同意下旨，三天后護(hù)送我前往慶國和親。

公主府。

裴行野親手在打磨一支金釵，釵頭鑲了暖玉，精致極了。

宮女打趣，“駙馬這是為三公主而做嗎？公主看見了定然喜歡?！?/p>

裴行野盯著釵子，眼含笑意，

“為心愛人而做。”

我看到了釵子上刻下的‘姜婉綿’三個字，心頭沒來由的酸楚。

上輩子成婚兩年，他惜字如金，不肯和我多說一句話。

我想打開他的心扉，樂此不疲和他找話題。

我告訴他，男女成婚是要送定情信物的。

當(dāng)年父皇就給我母妃送了一支釵子，是他親手所做。

對皇家來說，多少金銀細(xì)軟都比不上親手所做珍貴。

當(dāng)晚，他便找宮中的師傅學(xué)起打磨釵子來。

我心中雀躍，以為他是為我而做。

等了好久，卻看到那支釵子戴在了姜婉綿的頭上。

他的心，始終只為姜婉綿一人打開。

裴行野聽見我回來，忙將手中釵子往后藏。

我輕笑了聲，“用不著這樣，我又不會搶?！?/p>

他面露尷尬，小心翼翼地解釋，

“下次我定為你做一支，這支是給綿兒的生辰禮?！?/p>

我剛說一句不用。

姜婉綿哭啼著進(jìn)來，撲進(jìn)他懷中。

“行野！我母妃為我做的香囊落入了蠻夷人手中，那是我母妃留給我的唯一東西！”

裴行野滿眼擔(dān)心，

“不哭了綿兒，我現(xiàn)在就前去為你奪回來！”

姜婉綿撅著嘴看向我，

“蠻夷人團(tuán)結(jié)又蠻橫，你根本打不過的，但是他們給我提了條件，只要大雍公主陪他們一晚......”

“胡鬧！你堂堂千金之軀！怎么能讓蠻夷人碰？我現(xiàn)在就帶人前去!”

裴行野心疼摟住她，厲聲打斷。

我淡然坐下，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兩人對話。

那香囊我知道。

是她在太醫(yī)院開的養(yǎng)神藥材縫制的，根本不是她母妃遺物。

裴行野全身心都在她身上，我也懶得拆穿。

姜婉綿目光放到我身上，

“我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窈兒也是公主啊?！?/p>

“她長得難看，就算送過去蠻夷人肯定都不會碰她的?！?/p>

說完，她淚眼朦朧要給我跪下。

裴行野扶著她，略帶乞求說，

“窈兒，幫幫你姐姐，她不能落入蠻夷人手中?！?/p>

我扔下茶杯，冷聲問，

“她不行，我就可以？”

“一個香囊而已，讓太醫(yī)院再給她開藥材縫一個就行了?！?/p>

姜婉綿撲到他懷里哭，

“那是我母妃的遺物！弄丟了不如讓我去死！”

裴行野攔著她，看向我的眼神也愈發(fā)冰冷。

突然，他一手敲在我后頸上，我再無意識。

醒來時，我被裴行野抗在肩往蠻夷部落去。

我一口咬在他的肩頭，用盡全力捶打他，

“瘋子！裴行野！放我下來！”

裴行野吃痛皺眉，依舊沒放我下去。

他將我交到蠻夷人手中，換得了姜婉綿的香囊。

看向我，面露不忍，

“窈兒，就這一次，等你回來我會好好補(bǔ)償你?！?/p>

“你姐姐沒這香囊會不開心的，你大度點(diǎn)，幫她這一次！”

蠻夷人粗魯?shù)貙⑽彝先藸I帳，我雙眼通紅死死盯著他。

而他，沒有一丁點(diǎn)動容的意思。

營帳內(nèi)，姜婉綿出現(xiàn)在了里面。

她握著匕首抬起我的臉，陰冷笑道，

“你面容丑陋，還能因?yàn)槲伊襞嵝幸澳敲春玫哪腥嗽谏磉?，是不是該感謝我？”

“你這人什么都趕不上我，唯獨(dú)清白之身尚在，今晚之后你便再也比不過我了！”

隨著她下令，十幾個蠻夷人沖進(jìn)營帳。

我瞪著姜婉綿，質(zhì)問，

“是你的安排？！蠻夷人和你為什么有來往？！”

姜婉綿冷笑，“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記得，過了今晚你便是個聲名狼藉的浪蕩貨?！?/p>

我蜷縮在角落，抱緊自己。

她壞我名聲，難道是為了阻攔我去和親？

看著朝我逼近我蠻夷人，我全身止不住顫抖。

不，一定不能讓她得逞！

我眼疾手快撿起匕首，狠狠往蠻夷人心口刺去。

營帳里的人驚嚇怔忪，我蹣跚往外逃去。

一路狂奔，最后被追來的蠻夷人逼入懸崖邊。

我狠了心，閉上眼往下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