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手腕忽然被輕輕攥住。

他掌心的溫度燙得嚇人，“茉茉，你離不了的。你想想，你要是離了，十年后的我怎么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

他又暗自磨牙，“還有，我不老。33歲是正當壯年。你要不要試試？”

他挑眉，終于依稀露出來了23歲時的眉眼靈動、囂張欠扁的樣子。

我翻過身背對著他，一把蒙住被子：“什么嘰里咕嚕的，聽不懂，反正事在人為，這婚我離定了！”

我把頭蒙在被子里玩手機。

“......茉茉？”顧沉的聲音在寂靜的臥室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干嘛？”我沒好氣的從被子里鉆出頭來。

抬眼的瞬間，撞進他泛紅的眼眶里。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哭什么？

顧沉的手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這是活生生的茉茉，會哭會笑，會回應(yīng)他。

“茉茉?！彼穆曇衾锊刂c難以言喻的雀躍。

“嗯？”

“茉茉。”他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的游戲，一聲接一聲地叫著。

我終于忍無可忍，猛地從被窩里坐起來，仰頭瞪他：

“不許再叫了，你叫上癮了是不是？”說完又鉆了回去。

被子外的顧沉沒再說話。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掃過這間屬于兩人的臥室。

兩個一模一樣的枕頭并排躺著，亂蓬蓬絞成一團的兩床被子抵死纏綿。

他走到衣柜前，輕輕拉開柜門。一瞬間，他的呼吸滯了滯。

年輕顧沉的深色衛(wèi)衣和我的碎花裙擠在一起，黑白灰色里混著粉色、藍色、紫色。那些分屬于兩個人的不同顏色，親密地交織著。

十年前的記憶，像潮水般猛地涌上來。

他想起來了，十年前的我們，是共用一張床，共用一個衣柜的。

他總愛半夜把我撈進懷里，我總喜歡把他的領(lǐng)帶系在自己的連衣裙上。?

原來，十年前的顧沉，什么都擁有過。

可那時候的他，卻像個傻子一樣，把這些都當成了理所當然，肆意揮霍。

而自己，什么都丟了。顧總失神地緩緩扶住衣柜的邊框摩挲著。

現(xiàn)在的他，就算千帆過盡，身居高位，又有什么用，他再也沒有辦法得到那道生動活潑的目光注視了。

顧沉的指尖輕輕撫過衣柜里的裙子，他微微垂眸，長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緒。

他不甘心。

憑什么。

明明都是顧沉，憑什么，十年前的顧沉就能擁有這樣鮮活的妻子。嬌嗔笑鬧，無有不應(yīng)！

而他，只能站在這里，像個局外人一樣，連靠近一步都覺得是奢望。

“叮。”手機消息提醒我，又有一個新評論。

我點了進去。

“你們懂什么？那是正當壯年?！焙臀乙粯拥腎P，一個三無小號。

我點了進去，放大頭像看。

雖然頭像只是隨便拍了一尾鯉魚，但這露出來的一角雨花石臺面，不就是顧家老宅的魚池嗎？

我心細如發(fā)，這可瞞不過我的眼睛。

我猛地掀開了被子。

“顧沉！你監(jiān)控我的賬號??？”

他單膝跪在我床前，久居上位的黑眸明明一直自帶掌控感，此刻卻籠上了一層驚慌。他像個被雨打濕的大型犬，“茉茉，你聽我解釋。”

“是......十年后，你向我提出了離婚，我們兩個的婚姻情況會影響股價漲跌，所以公司的輿情部門一直在監(jiān)測?！?/p>

他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聲音里摻了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好啊，我說怎么莫名其妙的，十年后的他就來了，多冒昧啊。

原來是十年后的我，最終還是提出了離婚。

33歲的顧沉挽救不及，開始回到十年前從頭開始挽救了。

我就說我會和他離婚吧。

我冷哼一聲，用余光悄悄瞥了眼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顧沉還單膝跪在我身旁，眸子里盛滿了水霧，欲說還休。

“還不快起來?！?/p>

顧沉順坡下驢，得寸進尺，立刻坐到了我床邊，和我肩并肩。

他交代了實情，現(xiàn)在連裝也不裝了，灼熱的氣息侵入我的身側(cè)。

“茉茉，我想明白了很多，只可惜追悔莫及，現(xiàn)在給我一個機會彌補你，好不好？”

我的肩頭忽然壓上點重量，顧沉這一米八幾的個子，偏把臉埋在我肩窩蹭，?這姿態(tài)實在別扭——這老男人舉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的沉穩(wěn)，此刻卻像沒骨頭似的倚著我示弱。

我眼珠一轉(zhuǎn)，“好啊，那你先把所有的錢都轉(zhuǎn)給我?！?/p>

顧沉毫不猶豫拿起手機，點擊了幾下。

我的手機屏幕亮起，我拿起來數(shù)，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億......

我的手抖了起來，夭壽啊，拿著這么多錢，我睡都睡不踏實。

23歲的顧沉，只會說：“開什么玩笑，錢都給你，我花什么？”

十年后的他，好像真變了。

可是，十年后的我，為什么還是離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