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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醫(yī)院的走廊彌漫著消毒水味,刺得人心慌。
急救室的紅燈終于熄滅,醫(yī)生摘下口罩走出來。
“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仍處于重度中毒狀態(tài)。”
“需要轉(zhuǎn)入高壓氧倉治療,接下來七十二小時是關(guān)鍵觀察期。”
“謝謝醫(yī)生。”
秦苒強撐著站起來,聲音沙啞得不像人。
她的腿幾乎站不穩(wěn),蔡秀娟趕緊扶住她:
“沒事了苒苒,你爸命大,會熬過去的?!?/p>
“對不起。”秦苒一遍遍低聲重復(fù),像碎了的念咒一樣。
“別說這話。”
蔡秀娟按住她的肩,把她拉到走廊盡頭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從懷里取出一個磨損嚴(yán)重的牛皮紙袋。
她雙手遞過去,眼眶通紅:“你爸早知道這一天會來?!?/p>
秦苒怔?。骸斑@是什么?”
“離婚協(xié)議?!辈绦憔暾f出這四個字時,聲音輕得像風(fēng)。
“你爸在你們結(jié)婚那天晚上就寫好了?!?/p>
“他說,這男人遲早會讓你遍體鱗傷。”
“我。”
秦苒低下頭,眼神里浮現(xiàn)出恍惚和痛苦,“媽,我不能現(xiàn)在就離?!?/p>
“為什么不能?”蔡秀娟看著她,“你還要再賭一次命?我們都差點死在他手里了!”
“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p>
秦苒喃喃,“他能把你們關(guān)進毒氣密室逼我交人。他知道我藏了林初?!?/p>
她猛地捂住嘴,嗚咽出聲:“我說了地址,爸才......”
“你說不是因為你狠,是因為你善?!?/p>
蔡秀娟輕輕拍她的背,“我們不怪你??赡阋靼?,這種人,不是你再愛就能感化的?!?/p>
“你要是不徹底脫身,下次他可以燒房子、砍人手、或者直接一槍崩了你?!?/p>
她聲音顫抖卻清晰,“我不會再冒這個險?!?/p>
“這協(xié)議,你簽了?!?/p>
“簽了,然后呢?”
秦苒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離婚他未必放我走。他會調(diào)查、會跟蹤、會報復(fù)。我走不掉的?!?/p>
“你爸不僅準(zhǔn)備了協(xié)議,還聯(lián)系了改名注銷的律師團隊。”
蔡秀娟說著,從包里掏出一份戶籍注銷流程文書和一份境外醫(yī)療翻譯認(rèn)證表。
“我們?nèi)齻€會一同辦理新身份,換城市、換國家。”
“手機、身份證、銀行卡全部銷毀,買斷航班,從此人間蒸發(fā)?!?/p>
秦苒怔怔地看著那些文件,仿佛這不是一場逃亡,而是人生的葬禮。
“這就是你爸給你準(zhǔn)備的退路?!?/p>
蔡秀娟咬牙,“他什么都能不要,只要你活著?!?/p>
秦苒終于低頭,落下一句:“好?!?/p>
那一刻,她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
她失去了林初、失去了信任、失去了自尊,最后也準(zhǔn)備失去“秦苒”這個名字。
傍晚六點,她回到陸家別墅,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玄關(guān)處,她換鞋、進門,傭人看了她一眼沒敢多言。
她走到廚房,熱了一碗湯,默默喝掉,然后上樓洗澡。
整棟別墅安靜得像死人住的地方。
主臥里,她躺在沙發(fā)上,手機開著飛行模式,一遍遍盯著屏幕發(fā)呆。
十分鐘、三十分鐘、兩個小時。
沒有人找她。
陸湛行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任何人問一句她父親是否還活著。
她終于看透了。
他要的只是林初,任何人的命,甚至她自己的尊嚴(yán)、血肉、親情,都是可以踩踏的籌碼。
夜深時,她走進書房,點燃壁爐,一疊疊信件、一封封照片、一本本日記,被她親手丟進火里。
火焰舔舐著照片邊緣,秦苒的指尖被熱浪灼得發(fā)疼。
最上面那張是結(jié)婚一周年紀(jì)念照,她穿著他送的香檳色禮服,站在陸家花園的紫藤架下,笑靨溫順。
那時他從身后擁住她,下巴抵在發(fā)頂,鏡頭定格的瞬間,她以為那就是一生。
火苗竄起,吞噬了照片里他的側(cè)臉。
她忽然想起拍這張照片的前夜,他醉酒歸來,攥著她的手腕往墻上撞,只因她沒及時回復(fù)林初的生日祝福。
“秦苒,你算什么東西?也配管我和初初的事?”
他的怒吼還在耳畔,可照片里的他,眼神溫柔得像假的。
一本日記被扔進火里,紙頁蜷曲如蝶。
某一頁記著他第一次為她做飯。
其實是她高燒時,他煮了碗半生的粥,她卻強撐著喝完,騙他很好吃。
那時她以為愛就是忍耐,后來才懂,那是自我消耗的開始。
壁爐里的火光漸弱,她蹲下身,看著灰燼被氣流卷起,像一場無聲的葬禮。
火光灼燒著她的臉,眼淚卻冷得像冰。
結(jié)婚三年,她為這個男人刪好友、斷聯(lián)系、改簡歷,連朋友圈都關(guān)了。
她曾以為這是婚姻的沉默與穩(wěn)重。
現(xiàn)在她才知道,這是困獸的籠子。
天快亮了。
她拿出那份離婚協(xié)議,在配偶那一欄鄭重簽下名字。
她將協(xié)議放進保險盒,再把那張用過的銀行卡剪成兩段。
衛(wèi)生間的馬桶里,她把身份證、駕駛證一頁頁撕碎、沖走。
手機被拔出SIM卡,敲碎后丟進馬桶。
她從鏡子里看著自己,平靜到詭異的雙眼,不像在離婚,像在入殮。
她坐在床邊,手中攥著那枚婚戒。
曾經(jīng),這枚戒指是陸湛行在大雪里跪著為她戴上的。
“秦苒,嫁給我。你若信我一次,我保你一生不苦?!?/p>
她苦笑,將婚戒扔進垃圾桶。
“陸湛行,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