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黃昏。

渭水之南，旌旗獵獵。

中軍大帳內(nèi)，李二陛下頂盔摜甲，柱刀而立。

威嚴(yán)面龐透露著些許興奮。

很久沒披甲上陣了！

李二終究是從戰(zhàn)場一路廝殺過來的，難忘沙場血戰(zhàn)的豪情！

這段時日困頓于長安城。

日夜為玄武門之變殺兄囚父的往事折磨。

李二很想和東.突厥騎兵痛痛快快交鋒一番才好！

只是這個想法剛一生出，就被他瞬間掐滅。

剛剛穩(wěn)定的大唐，實在禁不起一場大戰(zhàn)了！

李二環(huán)顧四周。

跟他打天下的秦王府舊臣們摩拳擦掌。

而那些累世公卿的大臣，卻個個神色惶急。

聽說他們在這兩天已經(jīng)開始布局，將家族產(chǎn)業(yè)向洛陽轉(zhuǎn)移了......

李二心中冷笑，目光最后落在角落的少年人身上。

少年一身古怪黑甲，雙手抱胸，倚著門欄。

正滿臉譏諷打量那群大臣。

這小子......

李二失笑，心情不自覺好了起來。

不多時，門外突然傳來斥候急報。

“報！突厥二十萬大軍已至渭水以北列陣！”

李二陛下長身而起。

“房玄齡，杜如晦，高.士廉，蕭瑀，安仁壽，你等隨朕去見一見那個頡利......”

“小子，你也來！”

“至于其他人，暫且在此等候！”

這一刻，李二陛下散發(fā)的銳氣讓人不敢直視。

被點名的朝臣紛紛出列。

雖然心有畏懼，但陛下都親臨一線了，他們也不好退縮。

羅顥按劍而行，心中隱隱透露著興奮。

渭水之盟！

這一唐初最為重大的事件，終于要開啟了！

李二剛要走出軍帳，他的貼身大太監(jiān)云瀾突然急匆匆走進營帳。

“陛下，不好了！”

李二皺眉：“何事如此慌張？”

云瀾顫聲道：“先前定好的第五位斗將人選，左驍衛(wèi)中郎將李孟嘗，突發(fā)疾病，無法出戰(zhàn)了！”

“什么？！”

李二頓時止步，神情陰沉的仿佛要滴下水來！

不僅是他，營帳內(nèi)一眾朝臣也是滿臉錯愕。

李二怒道：“前兩日不是還生龍活虎，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病倒了？”

云瀾跪倒在地，無奈道：“奴婢親自前往李宅看了，李將軍確實已經(jīng)臥榻不起......”

李二豁然扭頭，目光掃過一眾世家門閥出身的老臣。

凡是被他視線掠過，皆低頭不語。

“混賬！簡直混賬至極！”

“如今大戰(zhàn)在即，居然出現(xiàn)這等荒唐事！”

李二怒不可遏。

這時，房玄齡低聲道：“陛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尋到代替李孟嘗的出戰(zhàn)將領(lǐng)，其他事情，只能等日后再說了！”

李二重重喘著粗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些文臣中有幾人此刻古怪的眼神。

“說得輕巧，現(xiàn)在讓朕去哪找合適的人選？”

李二越想越氣，猛然拔劍將一旁的木樁砍成兩段！

營帳內(nèi)，此刻鴉雀無聲。

突然，朝臣中響起一個微小的聲音。

“既然斗將這個主意，是那鎮(zhèn)國侯提出來的，就讓他上唄！”

下一刻，那些世家出身的老臣仿佛有了指引一般。

“對呀，羅侯這爵位既然名為鎮(zhèn)國，想來鎮(zhèn)住小小突厥應(yīng)該不成問題吧？”

“還是說，鎮(zhèn)國侯也只是名不副實？”

“我看不然，既然人家小小年紀(jì)能被封為鎮(zhèn)國侯，定然是有本事的！”

......

諸公越說越來勁。

一邊七嘴八舌說著，一邊將矛頭對準(zhǔn)羅顥。

就連其他文臣，也紛紛露出看好戲的模樣。

羅顥前日在甘露殿一通嘲諷，顯然得罪了所有文臣。

文人最是記仇！

李二陰沉著臉，剛要拒絕。

卻聽羅顥輕描淡寫的聲音響起。

“好呀，那我就作為第五個出戰(zhàn)的人選吧！”

“小子不可......”

李二面露驚訝，剛要開口。

卻聽王珪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年少有為，陛下，至此危難之際，臣以為，還是不要挫了少年銳氣為好！”

其他幾個老臣也是出言附和。

只是他們言語之間，總給人一種莫名的嘲諷意味。

李二又驚又怒，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羅顥自己卻是淡然自若。

看來他之前的不安感覺，并非虛假。

果然在此刻出幺蛾子了！

李孟嘗，趙郡李氏嘛......

此刻，一眾老臣紛紛舉薦，羅顥自己也沒意見。

李二心生無力，卻也只得應(yīng)下，將羅顥定為斗將的第五位人選。

文臣們大都露出暢快笑容。

在他們看來，羅顥這純粹是自取其辱！

一個文弱書生，居然去和野蠻的突厥高手死斗！

只能說狂妄自大，活該死在突厥人彎刀下。

最好死前被多戳幾個窟窿......

“諸卿就在這里等著吧......”

李二一揮手，帶著六人離開中軍營帳。

剛出門，他便皺眉看向羅顥。

“小子，你有些魯莽了，不該被那群老東西激將的！”

“突厥人雖然武藝沒太大章法，但天生勇猛，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羅顥輕笑一聲：“陛下放心，我又不是什么蠢貨，有分寸的！”

李二聽到羅顥這般自信回答，依舊眉頭緊鎖。

他知道羅顥有家傳武學(xué)在身，卻沒見過他出手。

也不知究竟是何水準(zhǔn)。

帶著滿心憂慮，李二翻身上馬。

領(lǐng)著六人，直出軍營大門。

房玄齡驚駭問道：“陛下，不調(diào)千牛衛(wèi)護衛(wèi)？”

李二一揮手，豪氣干云道：“朕有你們幾人足以！”

“那頡利裹攜二十萬控弦虎狼，真要想動手，幾千千牛衛(wèi)也擋不了！”

“倒不如少去些人，也讓突厥人知道大唐人的膽氣！”

渭水，便橋。

陰沉沉的天空下，呼嘯狂風(fēng)，吹得人皮膚生疼。

渭水緩緩流淌而過，在秋日午后稍顯寧靜。

站在便橋向北望去。

扯地連天的突厥騎兵，各個魁梧雄壯，讓人望而生畏。

二十萬大軍，人聲鼎沸，馬匹嘶鳴！

放眼一看，黑壓壓全是人頭。

一些突厥騎兵身上還沾著血跡，馬匹上掛著人頭，看上去格外兇厲！

李二和羅顥一行六人縱馬來到南岸，隔水相望。

對面的場景，讓人膽戰(zhàn)心寒！

“小子，看好了，這就是我們君臣接下來幾年要對付的敵人！”

李二輕輕揚起馬鞭，指著對面的突厥大軍。

“你年紀(jì)小，錯過了朕當(dāng)年經(jīng)歷的那些大戰(zhàn)！”

“但沒關(guān)系，以后這種機會都將留給你們年輕人！”

“縱橫疆場，將敵人殺得聞風(fēng)喪膽，潰散而逃，這才是男人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