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媽出殯的日子。

靈車前，大嫂卻在跟人炫耀，說她托關系擺平了計生辦，二胎穩(wěn)了。

我哥甚至都沒扶一下婆婆的靈柩，反而緊張地護著大嫂：“小心點，別動了胎氣，這可是我們老張家的獨苗?！?/p>

這時，大嫂突然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張淼，你安的什么心？昨天計生辦的人又來了，是不是你告的密？”

我捂著臉，被打得偏過了頭。

她還不解氣，繼續(xù)罵道：“你就是個賠錢貨，就見不得別人好！”

“說白了，你就是想害死我兒子，你好一個人霸占媽的房子！”

我哥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張淼，跪下！給你嫂子道歉?！?/p>

“她肚子里是咱們張家的希望，你要是再敢起什么歪心思，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給她肚子里的孩子守一輩子活寡?！?/p>

我看著他們狼狽為奸的模樣，氣笑了。

然后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

手機里傳出的不是他們預想中的什么告密證據(jù)。

而是一道蒼老、虛弱，卻無比清晰的女聲。

是我媽的聲音。

“淼淼，媽不行了......這房子，媽留給你，你哥和你嫂子......他們不是好人，你斗不過他們，賣了房子走得遠遠的，別回來......”

“青青那肚子......我看不準，你哥是昏了頭了......媽對不起你......”

錄音很短，斷斷續(xù)續(xù)，最后歸于一聲長長的嘆息。

周圍的空氣像是被抽干了。

來吊唁的親戚鄰居們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聲嗡嗡作響。

我哥張睿的臉，從鐵青變成了醬紫。

大嫂柳青青的反應更快，她尖叫一聲，指著我。

“你！你偽造錄音！媽走的時候好好的，是你，一定是你拿這些話氣她，才把她活活氣死的！”

她撲上來，想搶我的手機。

我后退一步，將手機收回口袋。

“偽造？”我看著她，“這是媽走的前一天，拉著我的手親口說的，病房里的護工阿姨也聽見了?！?/p>

“你胡說！”柳青青的眼睛紅得像要滴血，“媽最疼我了，她怎么會說我壞話！張睿，你看看你這個好妹妹，她為了搶房子，連咱媽都拿來編排！”

張睿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

“張淼，你把媽的死當成什么了？當成你爭家產(chǎn)的武器？”

“我讓你道歉，你聽不懂嗎？”

他的巴掌揚了起來，我沒有躲。

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落下。

一個遠房的表叔攔住了他：“張睿，今天是你媽出殯的日子，別鬧了，讓老人家走得不安生?！?/p>

張睿的手臂僵在半空。

柳青青卻不依不饒，她捂著肚子，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張睿，我們的兒子......要被這個毒婦害死了......”

張睿一聽，什么都顧不上了，立刻沖過去扶住她。

“青青，你怎么樣？別嚇我！”

他扭過頭，看我的表情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張淼，要是青青和孩子有半點閃失，我讓你給媽陪葬！”

靈堂前的鬧劇，最終以柳青青被眾星捧月般扶著“休息”收場。

我一個人站在我媽的遺像前，遺像里的她，笑得那么慈祥。

媽，對不起，我還是沒用，沒能讓您走得清凈。

葬禮草草結束。

回家的路上，張睿一言不發(fā)，車里的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柳青青靠在他懷里，時不時用怨毒的眼神剜我一眼。

一進家門，門被“砰”地一聲關上。

張睿轉身，一腳踹在我的膝蓋上。

我沒站穩(wěn)，跪倒在地，膝蓋磕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長本事了，啊？敢在靈堂上放錄音了？”

他揪住我的頭發(fā)，把我從地上拖起來，拖到我媽的房門前。

“你不是想要這房子嗎？好啊，我讓你住個夠！”

他打開我媽的房門，將我狠狠推了進去。

“從今天起，你就在這里給你媽守孝，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再出來！”

房門在我面前重重關上，然后是鑰匙上鎖的聲音。

我趴在冰冷的門板上，聽著外面柳青青嬌滴滴的聲音。

“老公，跟她置什么氣，為這種人生氣，動了咱們兒子的胎氣可不值當。”

“還是老公你厲害，三兩下就把她制住了?！?/p>

“老公，我餓了，我想吃城南那家新開的酸菜魚......”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后消失。

這個我從小長大的家，在這一刻，變成了我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