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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暗像一床浸透冰水的棉被,沉甸甸壓在身上。
江羽歌在劇痛中恢復(fù)意識時,發(fā)現(xiàn)自己蜷縮在床榻最里側(cè),牙齒不受控制地打著顫。
窗外北風(fēng)呼嘯,屋內(nèi)冷得像冰窖。
她下意識往床榻外側(cè)摸索。
那里曾經(jīng)總會有人提前放好暖爐,可現(xiàn)在只摸到一片刺骨的冰涼。
眼淚砸在手背上時,江羽歌自己都愣住了。
她胡亂抹了把臉,卻發(fā)現(xiàn)越抹越多。
最后她把臉埋進(jìn)膝蓋,任由淚水浸濕單薄的寢衣。
哭到精疲力竭才昏沉睡去,恍惚間似乎聽到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響。
江羽歌撐著床沿艱難坐起,看清來人之后,面色無瀾:“殿下怎么來了?”
沈燼野的手僵在半空,轉(zhuǎn)而拿起床頭的茶壺倒了杯水:“你怎么沒點(diǎn)炭火?”
“沒有殿下的命令,暗衛(wèi)領(lǐng)不到炭火。”
她捧著杯子,感受熱氣氤氳在眼前。
水很燙,卻暖不了她冰涼的手指。
沈燼野的表情突然凝固。
“是我疏忽了?!彼罱K只是這樣說,從袖中取出瓷瓶放在枕邊,“這是御醫(yī)配的……”
“殿下深夜前來,應(yīng)該不止為送藥?”
江羽歌打斷他,看著跳動的燭火在他臉上投下陰影。
房間里安靜得能聽見炭火噼啪聲。
沈燼野沉默片刻,終于開口:“清瑤今日在街上被馬車驚到,我想讓你……”
“好。”
沈燼野明顯松了口氣,走近兩步想替她掖好被角,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
他指尖懸在半空:“辛苦你了,等這陣子忙完,我會好好補(bǔ)償你。”
他語氣溫柔,帶著慣有的安撫意味,“你也知道,清瑤身份特殊,不能出任何差錯,等我站穩(wěn)腳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江羽歌沒有回應(yīng),只是垂眸看著手中的水杯,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
沈燼野見她不再追問,又叮囑了幾句,便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門“吱呀”一聲合上,帶走了屋內(nèi)僅存的一絲暖意。
江羽歌平靜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沒關(guān)系,馬上就可以離開了。
她將瓷瓶里的藥倒出來,看也沒看便扔進(jìn)了炭盆。
火星噼啪作響,很快將褐色的藥末吞噬殆盡。
第二天清晨,江羽歌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林清瑤的院外。
玄色勁裝勾勒出她清瘦卻挺拔的身形,面具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林清瑤出門時看到隱在廊柱陰影里的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隨即笑著上了馬車。
一路行來,江羽歌如影隨形地護(hù)在馬車左右。
行至繁華的朱雀大街時,林清瑤突然掀開車簾:“聽說前面那家胭脂鋪新到了南珠粉,我想去看看?!?/p>
不等車夫回應(yīng),她便自顧自跳下車,徑直往人群中走去。
江羽歌緊隨其后,敏銳地察覺到街角巷口閃過幾道可疑的黑影。
她正想提醒林清瑤加快腳步,林清瑤卻突然提著裙擺往一條狹窄的巷子跑去。
“那里危險!”江羽歌低喝一聲,拔腿追了上去。
巷子深處早已埋伏好幾個蒙面人,見到林清瑤便持刀撲來。
江羽歌拔劍出鞘,劍光如練,瞬間擋在林清瑤身前。
兵刃相接的脆響中,她硬生生接下對方三招,手臂被刀鋒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了玄色衣袖。
她咬緊牙關(guān)將蒙面人擊退,正想護(hù)著林清瑤離開,林清瑤卻又故意往巷子更深處退去,引來另一波埋伏。
江羽歌腹背受敵,傷口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卻依舊死死護(hù)住身后的人。
直到將所有蒙面人打退,她才踉蹌著扶住墻壁,按住流血不止的傷口。
林清瑤看著她蒼白的臉和染血的手臂,眼中沒有絲毫感激,反而帶著一絲快意。
“我知道你?!绷智瀣幍穆曇魩е鴦倮叩尿湴粒凵褫p蔑地上下打量著她,“江羽歌,殿下身邊最得力的暗衛(wèi)。”
江羽歌沉默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林清瑤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我調(diào)查過你,知道你跟殿下關(guān)系不一般,知道你為他做了很多事?!?/p>
她輕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優(yōu)越感,“但你也該清楚,你的身份配不上他,一個暗衛(wèi),怎么可能妄想成為堂堂皇子的正妻?”
江羽歌依舊沉默,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你不用擔(dān)心我?!?/p>
她終于開口,聲音因毒素的蔓延有些沙啞,“你們很般配,而且他現(xiàn)在愛你。”
林清瑤卻像是被刺痛了一般,臉色微變:“般配?你以為我會信嗎?”
她逼近一步,眼中閃過嫉妒與不安。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一樣的人嗎?你們說話的語氣,你們看某些東西的眼神,都帶著一種旁人沒有的默契,當(dāng)初他為了找你,幾乎翻遍了整個京城,那樣的動靜,誰會不記得?”
她死死盯著江羽歌的眼睛,“你一日不離開,我就一日不得安心?!?/p>
江羽歌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掙開林清瑤的手。
就在這時,林清瑤突然看見了不遠(yuǎn)處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立刻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在江羽歌錯愕的目光中,狠狠劃向自己的手臂。
“啊——”她尖叫一聲跌坐在地,鮮血瞬間染紅衣袖。
巷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燼野帶著侍衛(wèi)沖了進(jìn)來。
“清瑤!”他一把扶起林清瑤,看到她手臂上的傷口,臉色驟變,“怎么回事?”
林清瑤梨花帶雨地?fù)溥M(jìn)他懷里:“我只是想打聽殿下的喜好……沒想到她突然……”
沈燼野猛地抬頭看向江羽歌,卻在看清她一身傷痕時僵住了。
江羽歌半邊身子都被血浸透,玄色勁裝下擺滴著血,左臂一道猙獰傷口深可見骨。
她安靜地站在那里,眼神平靜得可怕。
“自己去領(lǐng)罰。”沈燼野最終只冷冷吐出這幾個字。
林清瑤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卻在看到沈燼野緊握的拳頭時微微皺眉。
刑堂內(nèi),江羽歌跪得筆直。
“九十九鞭,開始。”刑官高聲宣布。
第一鞭落下,皮開肉綻的聲響在寂靜的刑堂格外清晰。
江羽歌咬緊牙關(guān),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十鞭、二十鞭……
后背早已血肉模糊,冷汗混著血水浸濕了地面。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卻始終沒發(fā)出一聲痛呼。
“七十八、七十九……”
鞭聲突然停了。
江羽歌模糊中看到沈燼野大步走來,他一把抓住刑官的手腕:“夠了!”
刑官惶恐跪下:“殿下,還差二十鞭……”
沈燼野看著江羽歌搖搖欲墜的身影,喉結(jié)滾動:“剩下的……先記下?!?/p>
他蹲下身,聲音放軟:“你別怪我,我是為你好,她的身份你得罪不起。”
江羽歌緩緩抬頭,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笑。
她撐著地面想要站起來,卻在起身的瞬間踉蹌了一下。
沈燼野急忙伸手去扶,卻被她側(cè)身避開。
“我知道了。”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
沈燼野皺眉,以為她在賭氣:“羽歌,你別這樣……我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p>
他奪過她手中的藥瓶:“我來幫你上藥?!?/p>
江羽歌沒有反抗,任由他揭開黏在傷口上的布料。
當(dāng)藥粉撒在傷口上時,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卻依然沉默。
“不生氣了?”沈燼野松了口氣,動作輕柔地替她包扎,“之后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