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娘親“騰”的一下站起來，聽這中氣十足的聲音，根本不像是得了肺癆。

“沒錢你還有臉回來？不知道家里困難么？”

“你弟弟為了我的病，連私塾都不上了，你當(dāng)哥哥的就這么奸懶饞滑？”

我目光冷冷的掃過面前的三個(gè)人。

娘親頭上戴著的翡翠比知府夫人的還要清透，沈惠身上的衣服，我只在公主身上見過，她說是香云紗，要好多黃金才能買。

就連這間房子都只是王府的后院。

而我穿著的是寺廟里道士不要的道袍，打了幾十個(gè)補(bǔ)丁。

“沈惠不是不上學(xué)了嗎？肯定也剩了錢吧。”

“就先拿出來給娘看病吧?！?/p>

聞言，沈惠立刻委屈的掉眼淚。

“哥哥，這是我讀書的錢！你的心腸黑了么？打我的主意！”

“娘親，哥哥這是逼我去死！”

娘親哪里見得了他這樣，兩步上前，一巴掌將我扇倒。

喉嚨里涌上來一股腥甜，臉頰火辣辣地疼，可娘親就像是沒看見，又狠狠一腳踹在我的小腹。

“你連這種錢都惦記！沈喬，你配做哥哥么？”

“你別忘了，我得這癆病都是因?yàn)樯悖‖F(xiàn)在你連生恩都忘了？”

我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冷汗涔涔卻還是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

爹爹見狀，不耐煩地摔了手里的茶碗，指責(zé)道：

“行了，干什么呢?！?/p>

“你娘親常在病中，脾氣難免大了一些?！?/p>

“你怎么就不知道順著她一些，這是你做兒子應(yīng)該說的話么？”

“阿惠為了你的娘親的病東奔西跑，你能不能學(xué)學(xué)她？孝順些！”

苦澀蔓延心頭，我聽得卻只想笑。

我為了給她賺錢治病，背尸三年，每日都要走幾十里山路，沒想到在他們眼中，竟然不如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沈惠孝順。

我臉上的冷汗引起爹爹注意。

“怎么回事？額頭這么燙？”

他的手背剛要觸碰到我的額頭，就被我躲開。

“沒什么，就是在雨里澆了太久了而已?！?/p>

為了攢錢，我舍不得買傘，舍不得買一件御寒的衣服。

秋雨連綿，身上的衣服始終濕著，怎么可能不生病。

爹爹臉上露出不忍，“你剛剛怎么不說呢？”

“我?guī)闳タ创蠓??！?/p>

沈惠窩在娘親的懷里，扯著他的袖子小聲道，“娘親，哥哥還沒回來，就知道裝病爭(zhēng)寵了。”

“要是他真的回到王府，肯定容不下阿惠?！?/p>

他說著就紅了眼眶，楚楚可憐的垂眸，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娘親心疼壞了，忍不住責(zé)怪爹爹。

“看什么大夫？這混賬東西就是裝病不愿意去賺錢！”

“沒想到出門三年，變得這么好吃懶做！”

爹爹一愣，旋即松開我的手，臉上滿是失望神色。

“混賬東西在外邊都學(xué)了什么？”

“回來裝病欺負(fù)你弟弟是吧！”

他掏出幾個(gè)銅板砸在我的臉上，不耐煩的甩了甩手。

“不就是借著生病要錢么？以后別耍這些小心思！”

門被“砰”的一聲關(guān)上。

一門之隔，門內(nèi)其樂融融，門外寒風(fēng)秋雨。

我像是窺探幸福的小偷，三年來壓抑的委屈終于忍不住爆發(fā)，淚水止不住的流。

我無處可去，只能縮在門口的牛棚，瑟瑟發(fā)抖地蹲在角落里。

這時(shí)懷里掉出來一個(gè)紅布包，里邊是爹娘的兩縷青絲，那是我在娘親梳頭的時(shí)候偷偷撿的，一直被我貼著心口收藏。

我自嘲一笑，將頭發(fā)甩手扔到大雨里。

既然已經(jīng)決定跟這個(gè)家一刀兩斷，就沒必要留著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