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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李善儀把衣服塞進包里。
姑姑發(fā)來消息,說要跟她談?wù)劇?/p>
“我有事,出門一趟。”她這樣回復(fù),其實她只是不想再談相親那件事,坐在相親對象面前任人打量,挑挑揀揀,讓她覺得難以忍受。
姑姑說:“你媽媽很生氣,小儀,她身體又是那樣子,有個人幫你分擔,那不是很好嗎?”
“別把莊先生想得那么壞,相處試試?好嗎?”
樓梯上下來一道低落的影子。
他往上看就看到了李善儀,她沒想過會這么剛好碰上他,連忙把灰色連帽衫拉高,也蓋住腦袋和脖頸,遮了大半張臉。
擋什么?
防著他似的。
他覺得有點好笑。李善儀也后知后覺自己的動作突兀,悶聲打了招呼。
擦肩而過,顧寒聲嗅見她擦了護膚品的味道,很淡,很常見的氣味。
到了門口,他關(guān)門的瞬間,樓下玻璃摔裂,脆聲炸響。
“李善儀,你知不知道要臉?。 ?/p>
是吳茹文問罪來了。
李善儀止住步子,連帽衫寬大,長褲也寬松的,整個人看起來耷拉著,光線從門內(nèi)投出來,她腳下粘了片灰影,石塊混著碎片,折著斑斕的光。
“你不是教訓(xùn)我嗎,只砸玻璃是怎么回事?”
吳茹文罵她幾句不清不楚的臟污話,她回頭,揮揮手,讓小荷關(guān)門。
“沒事的?!?/p>
小荷讓她推了一把,她合上門,石頭扔過來,偏轉(zhuǎn)了方向,不朝那片已經(jīng)破損的窗,向著李善儀。
她沒躲,站在那里,石頭砸偏了。她先看了一眼狗窩,還好,小黃狗出去玩了。
李善儀語氣沒變,帶著股倔勁,“發(fā)完火,可以回去了嗎?”
吳茹文不管不顧丟了好幾塊石頭,一塊砸在她手腕上,看李善儀吃痛,下意識按住手腕,她才停手。
“這樣夠了嗎?”
那句話又激起了吳茹文的哪根神經(jīng),她粗聲粗氣叫嚷,“怎么完?你把我們這些人當什么,把我當什么!你不要忘記,我是你媽!”
指甲抓在她手背,皮膚抓破了,她仍不覺解氣,面前的李善儀挺著背脊,任她撒潑。
撕扯之中,樓上拉開的窗簾,燈光映在對面房子的窗。
他看到了。她眼睛里閃過慌張,哪怕她只是李善儀,她不想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
“我們出去說。”
吳茹文頭發(fā)蓬亂,胡亂抓著她,“就在這說,你不想讓人知道就不該做!”
“我沒做?!?/p>
“你沒做,人家還會編排你不成!”
李善儀眼神閃動,拽不動她。
她知道姑姑為什么要找她談話了。有人到她們面前編排她,這人是誰?她都不必猜。
吳茹文的大嗓門引來了臨近的居民,黑灰的夜幕里,聚過來幾個人,有人隔著院門,說"算了?!傲硗鈳讉€抱著臂,靠著墻,就在門口瞧著。
“你知道要臉嗎,你還有臉皮可以丟嗎?李善儀!你如果知道丟臉,一開始就不要在咖啡廳勾搭別人,莊先生找到家里來了,人家還幫著你說好話啊,我怎么會有你這樣不知羞的女兒,李善儀!
那位文質(zhì)彬彬的莊先生說了,慈母敗兒。要嚴格的家教才能教養(yǎng)出一個好女兒,莊家大門大戶,幾十年沒有出一樁丑聞,正因為他們家風嚴謹,教育出了品格高尚的后代。
她今天就要扳正李善儀,讓她以后不敢再做錯事!
吳茹文環(huán)視四周,聚過來的人越多,她血液越沸騰起來,她呵斥著李善儀,手上的動作兇狠起來,又掐又打。
李善儀怎么會看不懂?
吳茹文的心思藏不住,也不需要藏。
李善儀只是覺得臉皮發(fā)燙,奇怪,她明明不覺得丟臉了,可她站在哪兒,看著吳茹文,反而覺得她可憐。
她不愛自己的女兒,又好似希望別人,說她多愛自己的女兒。
"你這么打,打不死我的?!崩钌苾x說,“還是你覺得這樣,我會羞憤到一頭撞死在這里?”
吳茹文聲音抖了起來,嗓門更大,掩蓋過去:“你這么不知廉恥,我打死你好過讓你這么墮落下去!"
她視線慢慢下落,隨著某種情緒融化到了濕冷的土壤里,她輕聲說,“那弄死我好了,我現(xiàn)在出門,你跟著我,到了玻璃灣,你就把我推下去?!?/p>
“一了百了。”
吳茹文重重喘氣,捂著胸口,李善儀看著她泛白的嘴唇不停哆嗦,手上還像鉗子一樣狠狠抓著她,把她往下扯。
李善儀覺得自己變成了人偶,渾身僵硬不能動,任人捶打,可是尖銳的疼痛不知道是先從哪里滲進來。
好在她不害怕了。
吳茹文的手再用力,也不會真的掐死她,她不敢。吳茹文心里始終有條線,她知道,她們都知道。
鄭寶悅?
鄭寶悅那樣清高,容不得半點沙子的性子,哪能活到今天呢。
她手腕受過傷,力量比尋常人都弱,更何況是失控的吳茹文。她掙脫不開,聽見身后玻璃門推開的聲音。
用舊了的門有時會有那種磨損的聲響,她從沒覺得那種聲音這么刺耳。
她不再勸她了,開始往外走。吳茹文瘋癲里又尚存神智,她瞪著那雙眼睛往回看,瞧見的是一個高大的人影,年輕男人從里屋往外走,謝小荷引著他。
那男的一看就是個小白臉,她心里炸開的怒氣,就知道李善儀不安分,攪黃了那么好的相親,把小白臉藏民宿了!
她非要把這苗頭掐滅不可,用勁抓著她的帽子扯下。李善儀伸手遮住了脖子上的印記。還未等吳茹文發(fā)聲,她冷冷晲著她。
她眼睛里沒有軟弱,她只覺得痛苦。
“你還不過癮,打我的臉好了,”她冷不丁吐出那句話,把臉湊過去?!胺凑蠹以缍贾懒耍也灰?,傷風敗俗,勾搭男人?!?/p>
吳茹文的手剛挨到她臉上,閃電般的撤了回去。
那些話都是她說的。可她怎么會這樣做呢,她只是在拉誤入歧途的女兒回頭。
李善儀看穿她的想法,彎唇笑了。她臉上掛了道口子,浮出細細的血珠,她擦了一下,血跡糊開一道,有些滲人。
“打過癮的話,可以走了?”李善儀說話,卻是對著門口那群看熱鬧的人開口,“要進去坐坐?”
人群轟然散開。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顧寒聲覺得這場鬧劇的尾聲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謝小荷目瞪口呆地看著吳茹文像泄氣的皮球,懨懨跟著李善儀走了。
顧寒聲說,“看來你家老板用不著我?guī)兔?。”她說:“但是,但是......”
男人散步似的,隨意搭了件外套,邁出門去。
“記得給我留門?!?/p>
謝小荷說:“噢?!?/p>
可他干什么去?也不像要幫忙的。
好長一段路,他看著那個女人把她仇人般的母親送到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