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飆車時意外滾下山崖后昏死過去。

再睜眼時，眼前卻散落著男女老少幾十具尸體。

一群人慌張的處理尸體，帶頭的男人將我摟進(jìn)懷中：

“老婆，沒事的。就算你屠村了，老公也會拼死保護(hù)你，松手吧?！?/p>

我下意識聽話，一把砍柴刀跌落在地。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滿身都是血，柴刀上的眼球碎肉還粘在我身上。

可我記得清楚，我未婚未育，是海城的大小姐，剛和朋友飆車出了車禍。

我翻山越嶺回到我家，原本家里所在別墅區(qū)卻變成了一片荒地。

所有人都說我是殺人后得了瘋病。

直到我親手從自己的身體里挖出了一塊豪車碎片。

1

“我沒殺人，我飆車被人撞了滾下山崖，醒來就在這了?！?/p>

這已經(jīng)是我解釋的第一百次了，可還是沒人信我。

郭嘉銘將尸體搬到車上附和道：“對，人都是我殺的，老婆你放心?！?/p>

無力感將我吞沒，但我還是忍著焦躁解釋：“我真的不認(rèn)識你，我未婚未育，是海城楊家獨(dú)生女，我叫楊錦汝，我們報警，警察來了一切都清楚了?！?/p>

蹲在地上洗刷地面的老人抬起頭滿臉是淚：“囡囡，殺人沒事，爸媽會想辦法，不能報警啊，你屠村殺了兩百條人命，爸媽就你一個女兒，不能看你死，更何況你還懷孕了?！?/p>

“你說自己出了車禍，你看看你身上，哪有車禍的痕跡？”

我看著她蒼老的臉驚呆了，跳下高臺我踉踉蹌蹌跑過去：“鄭姨，你不是我家的保姆嗎？你怎么老了這么多，我是小汝啊，你在說什么?！?/p>

鄭湘繡苦澀的笑笑：“是，乖囡囡，叫媽媽保姆也沒事，你別怕，一切有媽媽?！?/p>

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向我，滿眼悲憤，他們自稱是我的親人，憤慨的罵著我不是東西，殺人還不認(rèn)父母老公，連孩子都不顧。

我想到車禍時我頭撞到玻璃上，胸口和下腹部更是撕裂一般疼，連忙展開衣服看著。

一道長而扭曲的疤痕驚呆了我。

郭嘉銘伸出手卻沒敢碰：“這是你生大寶時留下的?！?/p>

生孩子？這怎么可能！這分明是車禍割傷后縫的針。

我忍著顫抖反駁：“這一定是我出車禍的傷，你們幫我處理了，我根本沒有孩子，你們別胡說?！?/p>

郭嘉銘搖著我的肩膀紅了眼：“媳婦你醒醒！大寶死了以后你就變成了這樣，都是我的錯。”

他說著淚如雨下，蹲在地上嗚嗚哭泣，可沒一會他又站起來，奮力清理著痕跡，嘴里還說著一定要保護(hù)我。

所謂的爸媽也是如此，就連來幫忙的親戚們，也是同樣團(tuán)結(jié)。

可不管他們怎么說，我還是握緊拳頭，重復(fù)著我沒殺人。

眼看著現(xiàn)場被破壞，尸體堆成小山即將焚燒，我撲上去阻止：“不行，你們不能燒，我要報警！”

我摸遍全身心中一片冰冷，所有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都不見了。

包括我的手機(jī)。

2

面對我的質(zhì)問，郭嘉銘滿臉苦澀：“囡囡，是你自己砸了手機(jī)和證件一把火燒了，我們青梅竹馬相愛二十年，為了孩子我也不能讓你進(jìn)去，你別鬧了。”

郭嘉銘拿出藏在胸口的產(chǎn)檢報告，名字是鄭甜甜，可照片上卻是我的臉，滿臉幸福。

鄭湘繡在一旁老淚縱橫，她絮絮叨叨說著從前的事，從出生到結(jié)婚，見我不信，她干脆拉著我回到一步之遙的家。

滿屋的獎狀和照片，全都是我的模樣。

這家雖然清貧，卻能看出來非常疼愛我。

可我分明是在別墅區(qū)長大的，鄭姨是我家的保姆，她看我長大，看著我學(xué)鋼琴、芭蕾、繪畫、經(jīng)濟(jì)，可墻上只有三好學(xué)生，這不是我。

我搖搖頭喃喃著，鄭湘繡滿臉苦澀：“媽知道你怪媽，想學(xué)的東西多媽沒錢讓你學(xué)，都是媽不好讓你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我捂著耳朵回憶曾經(jīng)，我記得清清楚楚，我的人生軌跡里根本沒有山村，我談了三場戀愛都無疾而終，我會聽爸媽的話嫁給門當(dāng)戶對的男孩，懷孕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我打斷鄭湘繡大吼道：“你們胡說，我要是村里長大，身上怎么會沒有繭子，我身體虛弱成這樣，我怎么殺人？”

“按照你們說的我在愛里長大，還懷孕了，我為什么屠村？”

“這不可能，讓我去報警，你們都是一群騙子。”

郭嘉銘抹著眼淚，滿眼都是愛意，他一把捋起袖子露出傷疤：“囡囡，大寶落水眾人冷眼看著，你眼看著大寶死后便瘋了，這些都是你打的，我一直以為你打我就不會出去殺人了，我沒想到你會屠村，但你只是病了，沒事的，老公保護(hù)你。”

“我五歲時你三歲，你家所有的活都是我干，我們從娃娃親到順理成章的結(jié)婚，你都忘了沒關(guān)系，我記得就好?！?/p>

他擦了擦手，確認(rèn)沒有血跡后拿出柜子里塵封的盒子。

里面全是我們從前寫過的情書，真的是我的字跡，就連寫作手法都是我的風(fēng)格。

車票和零碎的物品都被妥帖存放，可角落的毛邊能看出經(jīng)常被人撫摸。

郭嘉銘陷入回憶一般和我講著那些年的故事，我卻越來越恐慌，我猛地打斷他：“別說了，我要去海城別墅區(qū)，那里才是我家?！?/p>

“我爸是首富！我要回去?！?/p>

3

郭嘉銘看了一眼鄭湘繡，鄭湘繡拉著一個瘸腿老頭走過來：“你爸為了救八歲掉坑里的你，摔瘸了腿，我知道你一直覺得家里沒錢，可你爸對你的愛是任何金錢都比不上的?！?/p>

眾人冷哼著教育我不要嫌貧愛富，現(xiàn)在大家都是看在老兩口的面子上才幫我。

鄭大山佝僂著身子，顫顫巍巍阻止大家：“不許說我閨女，是我沒本事?！?/p>

“她想去就讓她去吧，我賣了地和祖?zhèn)鞯蔫C子，夠她出去了?！?/p>

鄭大山掏出一把零碎的錢，連一毛都沒留，都塞進(jìn)我手里：“囡囡，從小到大爸爸能給的全給你，這次這個事，爸也替你扛下，你沒殺人，你放心去玩吧?！?/p>

“嘉銘，你還年輕，這次就讓爸來頂罪吧?！?/p>

我看著連一百都沒有的錢，心里有些憋悶。

郭嘉銘將錢塞回鄭大山手里：“爸，我?guī)銈兌既?，我家有祖?zhèn)鞯淖之嫞凑蹅兩嚼锶艘部床欢?，我賣了足夠。”

眾人的反對都沒用，郭嘉銘騎車走了，傍晚才回來，而我誓死不脫下帶血的裙子，就那么呆呆地坐到天黑。

“媳婦，怎么還在這，我們睡一覺，明天就去你說的那個地方?！?/p>

郭嘉銘風(fēng)塵仆仆地回來，帥氣的臉帶著憨厚和愛意,他從懷里拿出餅塞進(jìn)我手里，還帶著溫?zé)岬捏w溫：“給你媳婦，你最愛吃的肉餅，沒涼。”

“字畫賣了，咱們明天就去你說的地方?！?/p>

我的淚忍不住流下：“我們現(xiàn)在就去好不好，我真不是你媳婦，我要回家?！?/p>

我忍不住大哭起來，鄭大山瘸著跑出來：“囡囡怎么哭了，她想要什么就給她?！?/p>

就這樣，我裹上大衣蓋住血衣，坐上拖拉機(jī)連夜出發(fā)。

一周的奔波才到海城別墅區(qū)，可我滿懷希望趕到時，看到的卻是一片荒地。

什么都沒有。

我抓住施工的工人們問，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

可他們都怪異的看著我：“楊家？沒有這家，這里不是富人區(qū)了，這里以前是動物園，現(xiàn)在要蓋商場?！?/p>

爸媽上前勸我，我甩開他們的手語無倫次的追問：“楊家可是首富，我是首富的女兒，昨天飆車出車禍翻下山，我高考全市第一我叫楊錦汝，你在想想！求你了?！?/p>

我又忍不住想哭，拼命忍著眼淚。

被我抓住的大哥眼里帶著恐懼使勁甩開我：“有病吧你，還首富女兒，我還市長呢，趕緊滾，別耽誤我們干活?！?/p>

他身后的兄弟們哄笑起來。

我跌倒在地，膝蓋被撞到生疼，而身上的血衣漏出，眾人對我指指點(diǎn)點(diǎn)起來。

郭嘉銘上來護(hù)著我，鄭大山更是沖上去對著他們破口大罵：“你們憑什么罵我女兒，王八蛋?！?/p>

“她懷孕生病了，她不是瘋子！你在罵我就是豁出去老命也要護(hù)著我女兒?！?/p>

“她身上的血是流產(chǎn)沾上的，你們都給我閉嘴?！?/p>

工人們面面相覷，他們不笑了，紛紛不忿的看著我：“這孩子有這么好的爸，竟然說首富是她爸，真是個白眼狼?！?/p>

甚至勸說鄭大山：“這神經(jīng)病你對她這么好干什么，她都不認(rèn)你，就一嫌貧愛富的瘋子?！?/p>

鄭大山撲上去便打人，被人推倒在地還在替我說話。

我捂著耳朵跑走，眾人小心的跟在我身后，海城大屏幕正在放廣告。

“2080年我們共同迎接端午......”

上面播報的日期讓我忍不住抬頭看。

我分明記得，我出車禍?zhǔn)窃?077年端午節(jié)假期，竟然已經(jīng)過了三年。

我為什么什么都不記得。

難道我真的是瘋子嗎？

4

蹲在地上捂著耳朵哀嚎時郭嘉銘背起我：“沒事媳婦，回家，沒有首富的父親，但有愛你的家人?！?/p>

我有些恍惚，卻沒在掙扎。

路上路過警察局，他們緊張的看著我，在我耳邊勸：“囡囡，想想孩子，你真的只是瘋了，要是出事你這輩子見不到我們，你清醒了會后悔死的。”

“是啊，我還有你手寫的信，上面寫著你給自己留下的話?！?/p>

我接過信，娟秀的字跡寫著如果我什么都不記得，就聽家人的話，不可擅自決定，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

切記切記，三個碩大的感嘆號讓我心中一顫。

我含淚應(yīng)下，一連過了三個警察局都沒在抬頭。

眾人互相換了個眼神，都暗地里松了口氣。

奔波兩天，我沒在說我是首富女兒，而是乖乖聽他們的話，夜深人靜，我躺在廉價旅館里唯一的一張床上，我的家人們打地鋪睡得橫七豎八。

我聽著呼嚕聲，不由自主地摸上猙獰的傷疤。

冰涼的小肚子漸漸溫?zé)崞饋恚覅s感覺隱隱作痛，仔細(xì)摸摸甚至有異物感，尖銳的刮著我的手。

忍著恐懼和疼痛，我仔細(xì)摸著，摳出了一塊細(xì)小的碎片，超跑獨(dú)有的熒光碎片在夜色里閃著細(xì)碎的光。

我親自噴上的綠色，在夜色里讓我熱淚盈眶。

我攥緊碎片，明白了一切。

第二天一早我乖巧的起來跟著眾人往外走，心里默默計算著時間，剛要踏出酒店們時，前臺大媽粗獷的嗓門喊住了我們：“你們一群人住一間房，把被子都弄臟了，全是血！”

我故作害怕：“我們沒有，我們要回家，我懷孕了你不能打我?！?/p>

說著我摸著肚子，卻將疤痕忍痛撕開，血跡順勢而下，大媽變了神色一把抓住我：“就是你的血弄臟了床單，不許走！”

郭嘉銘神色一變便要賠錢，我趕緊躺在大媽腳下，順勢砸了她的手機(jī)哭喊：“你欺負(fù)孕婦。”

清晨的街道人來人往，眾人視線全掃過來，可郭嘉銘卻一把拽住我，將一疊錢塞進(jìn)大媽手里低聲道：“別鬧了，夠你買三個手機(jī)，我老婆精神不好，體諒一下?！?/p>

眼看眾人視線都要轉(zhuǎn)開，我敞開大衣露出血衣，伸手徹底將狹長的疤痕撕開，瞬間我身下血流成河，我把碎片塞進(jìn)肚子，用盡力氣大喊：“殺人了，快救我的孩子?！?/p>

路過的正好有護(hù)士，我卻不讓她幫我處理傷口。

郭嘉銘說我有病，可我砸手機(jī)速度比他賠錢速度快，群情激憤下眾人報警。

緊抓著護(hù)士的手，我瞥見郭嘉銘的臉忽明忽暗，而所謂疼愛我的家人都陰著臉。

警察趕來時我終于掀起裙子，將帶血的碎片塞給警察：“鄭甜甜殺了二百口人，她們是人販子想讓我替鄭甜甜頂罪，這是證據(jù)?！?/p>

郭嘉銘大吼道：“你就是鄭甜甜，別再發(fā)瘋了?！?/p>

他唯唯諾諾的向眾人致歉：“我老婆精神狀態(tài)不好，你們別聽她的?！?/p>

我看著一大堆對著我的鏡頭，對著郭嘉銘笑了：“你們?yōu)榱藲⑷朔高€真是費(fèi)心費(fèi)力，我都知道了，鄭甜甜跑不掉的?！?/p>

我沖上前緊緊抓住警察的手：

“真相就在我的肚子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