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第99次問男朋友逛街能不能牽著我時，

他說幫我預約了戀愛腦切除手術(shù)。

“杳杳，我希望未來的老婆可以獨立、自強?！?/p>

“只是一個微創(chuàng)手術(shù)，醫(yī)生挖一點點腦子出來就可以了?！?/p>

可在背地里，他又打電話給他的好兄弟：

“你是說，做完這個手術(shù)，杳杳就會變成那種不要彩禮，不要房車，溫柔獨立的絕世好女友？”

我被他帶去了路邊的小診所，手術(shù)后，他摟著他的小青梅施舍般的開口：

“以前的那些消費我就大方一點讓步了，但是給你的那些珠寶首飾要還回來，以后住在我家記得按月給我轉(zhuǎn)房租。”

“現(xiàn)在空著的次臥給煙煙住，你也別太計較，她的生活支出我會負責的。”

我頭痛欲裂，看著眼前這對旁若無人地依偎在一起的男女。

既然他想讓我獨立，那便獨立到底。

去父留子，一勞永逸。

1

“岑杳，結(jié)婚之前我只有一個要求，之前送你的珠寶首飾必須按照這張清單還回來，別讓兄弟覺得我是個冤大頭。”

“以前的你可能不明白，手術(shù)完你總能想通了吧？”

卞思源手上的一張清單輕飄飄地滑落在我的床上，上面將他從追我以來三年買的所有東西記得一清二楚。

頭痛讓我連眼皮都懶得抬，取下手上帶了三年的極細款戒指丟在病床上。

他不慌不忙，從兜里掏出一個精密稱將戒指放了上去，又照著清單反復比對：

“這個戒指比買來的發(fā)票上少了0.2克，按照今天的金價，你得再補我兩百。”

【我能休息兩天再理理嗎？】

我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一旁管床的醫(yī)生忙道：

“大腦是人體最精細的部-位，術(shù)后出現(xiàn)暫時性的失語、失明、癱瘓等癥狀都是正常的。”

“術(shù)前你男朋友都簽過字了。”

看著卞思源飄忽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應該懶得看直接簽了字。

之前也是這樣，他在去攀巖前將許如煙的裝備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卻唯獨漏了說好帶給我的巖鉤。

害得我腳滑摔下懸崖，全身骨折足足躺了半年才好。

許如煙有些嫌棄地看著我因開顱手術(shù)剃的光頭。

她捂住鼻子，搖了搖卞思源的衣角：

“思源哥，公司的會還等著你去開呢，總不能一直在這守著某個喝粥還要人喂到嘴邊的巨嬰吧？”

卞思源會意道：

“先走了，出院前記得自己去繳費?！?/p>

許如煙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

“明天記得來上班，岑助理醒了不會還要在病床上賴著吧？”

【卞思源，我不想跟你結(jié)婚了。】

我想用手機打字給他看，可他走得干脆利落。

可惜，如果他愿意買單的話，還能看見我額外找醫(yī)生查的HCG。

手術(shù)醒來后就感覺肚子隱隱作痛，我悄悄撕碎那張顯示懷孕的報告。

我強撐著辦了出院，病房門口護士站的兩個護士的竊竊私語像鋼針一般扎耳：

“今天開顱手術(shù)的那個，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沒毛病，家屬強烈要求開，醫(yī)生就開了顱再給她關(guān)回去，隨便切了點組織交差。還真當我們這是肉鋪呢，想切哪就切哪。”

“這姑娘也真傻，比小白鼠都聽話?！?/p>

2

卞思源將我追到手后，就嫌棄我太過戀愛腦。

說我天天被網(wǎng)絡(luò)姐妹的言論煽動，許如煙就不會因為他忙著工作不回家就奪命連環(huán)call。

可是那次分明是我提前一個月跟他約好時間見我父母，他到點不出現(xiàn)還手機關(guān)機，害得我在全家親戚面前被父母大罵一通。

第二天早上不到五點，我就被卞思源的電話驚醒。

“客戶今天早上要來面談，前天讓你做的方案怎么還沒發(fā)過來？”

電話里隱約傳來許如煙譏諷的聲音：

“有的人就是喜歡拿手術(shù)當借口，明明醒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半天過去了?！?/p>

我想要打字跟他解釋，但沒兩句，卞思源就不耐煩地想要掛斷：

“不用跟我解釋，煙煙昨天打著點滴還陪我加班到深夜，我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你怎么還這么沒有擔當？”

果然，臨時趕出來的方案被當場否決，生氣的客戶當場提出不再合作。

坐在下面的卞思源臉色一變，強行扯著我的衣領(lǐng)攔住在公司前臺打車的客戶。

他咬牙切齒地讓我跪下：

“客戶是家日企，剛才過方案的時候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土下座你總會吧？”

所謂“土下座”，就是一種用五體投地的方式祈求原諒的島國特殊禮儀。

全公司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羞愧快要把我壓趴在地上，地磚的冰涼透過紗布刺-激著還未愈合的傷口。

看到傷口隱隱滲出血跡，卞思遠嫌棄道：

“你知道煙煙之前為了這個客戶付出了多少嗎？連這點小事都這么不用心。”

跟卞思源談戀愛后，他要求我放棄大廠的高薪工作去許如煙手下歷練。

后來不管什么問題都成了我的錯。

她負責的產(chǎn)品出了質(zhì)量問題，是我不能獨立審查需要她把關(guān)；

她對接的項目進度延誤，是我不懂得主動加班推進；

甚至她開會忘記帶材料，都是因為我沒有及時提醒。

總之，我是一個離開了許如煙就不能獨立行走的戀愛腦巨嬰，她理所當然地享有所有項目的署名權(quán)。

許如煙匆匆趕來，她猛地將一-大堆文件砸在我的頭上。

她看著我扶著腦袋不出聲，蹙眉道：

“公司可容不下你這種戀愛腦小嬌-妻，裝給誰看呢？”

“給我定個今晚的餐廳觀景位，你把這些文件都處理掉。”

【你說的這個餐廳起碼要提前一個月預定。】我默默敲字給她看。

“什么都干不成，那我要你干嘛？”許如煙翻了一個白眼，大步走向卞思源。

她的高跟鞋狠狠踩在我的手背上，砰的一聲滑倒在地。

我和她的兩聲痛呼同時傳來。

卞思源跨過我，飛快地將摔倒的許如煙抱起，輕聲安慰。

見我低頭不語，他抬起我的下巴狠狠道：

“岑杳，道歉！你怎么這么沒有教養(yǎng)。”

【托你的福，手術(shù)后遺癥，我現(xiàn)在暫時說不出話。】

我甩開他的手，舉起手機敲給他看。

他頓了頓，心虛低聲道：“以后小心點?！彪S即帶著許如煙坐上了專用電梯。

我默默收好散落一地的文件，頂著圍觀同事吃瓜的眼神回到工位。

3

許如煙的那堆文件足夠我加班到半夜，忙得連水都喝不上一口。

卞思源的微信頭像久違跳了出來：

“煙煙想著你還在公司辛苦加班，我給你點了咖啡放在前臺?！?/p>

“這杯算我請你的?！?/p>

配圖是許如煙坐在我求遍了朋友圈才訂到觀景位上，一旁玻璃上露出來的正是卞思源的倒影。

我隨手敷衍道：

“謝謝，不過比起咖啡，更希望我的領(lǐng)導不要天天讓助理處理私事?！?/p>

我將手機扔到一旁，繼續(xù)一頭埋進了文件里。

消息提示音不斷響起，我懶得理會。

沒過一會兒，手機銀行突然跳出提示，卞思源剛剛一口氣刷走了我卡里的五十萬。

卞思源給我發(fā)了一整屏的指責消息，最后一條是：

“我替你向煙煙賠罪?！?/p>

許如煙發(fā)了一條新朋友圈：

【被偏愛的感覺?！?/p>

配圖是她在高奢店里試帶一條滿鉆的項鏈。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再也看不進報表里的一個字：

“你憑什么替我決定，花這么多錢？”

他的回復很快：

“不就是一條項鏈嗎，就拿之前我給你的那些首飾抵好了。”

“我媽之前給你的那個手鐲，少說也值得一兩百萬吧？”

那個是他-媽媽在景區(qū)門口上當買的染色手鐲，回來一鑒定是假貨才丟給了我。

我快步走出公司，那五十萬是我媽做手術(shù)急用的救命錢，昨天貸款才剛批下來打到我卡里。

等我趕到時，卞思源和許如煙還在店里你儂我儂。

看到我虛弱又憤怒的樣子，卞思源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你不會吃醋了吧？我跟煙煙不過就是一起吃了個飯而已。”

醫(yī)院的電話突然打來：

“患者家屬吧？你母親的情況突然惡化?！?/p>

“之前說好的手術(shù)費準備好了嗎？要是再湊不齊，手術(shù)無法進行，我們也無能為力了......”

我哀求地看著卞思源，示意他看手機消息：

【你剛也聽到了，我媽急著用錢......】

沒等我打完字，卞思源不耐煩地推開我道：

“我們之前早就說好了，以后的生活費AA，你怎么又讓我掏錢？”

“還有，不要破壞我和煙煙的個人時間，當女朋友能不能也有點分寸感？”

許如煙在一旁挽住卞思源的手，裝作小心翼翼地說：

“思源哥，如果真的很著急的話，現(xiàn)在還能退款......”

“我沒關(guān)系的。”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低頭時項鏈的鉆石在她雪白的脖子上閃著細碎的光。

卞思源猶豫了一下，還是拉著許如煙準備走：

“我可沒有你這個泛濫的同情心，走了。”

“成年人就該自己解決問題，誰也不欠誰的?！?/p>

4

在那一瞬間，仿佛我的“戀愛腦”真的被卞思源治好了。

曾經(jīng)我事事都依卞思源。

他說：“想要杳杳陪我一起吃，可以多點兩個菜。”

腸胃敏感的我陪他吃了一個月川菜，生生吃成了胃穿孔住院。

下雪的時候他說：“想要與杳杳共白頭。”

來了大姨媽的我陪他沒撐傘在大雪里站了一個小時，回去后躺在床上痛得將膽汁都吐了出來。

在無條件忍讓他時，卞思源的愛是真的。

在想要他哪怕一點點幫助時，他給我的“戀愛腦”“物質(zhì)女”“拜金”這些標簽幾乎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

許如煙的朋友圈還在更新。

卞思源帶她清場放了煙花，定制了大樓的大屏廣告。

那些我曾經(jīng)求了千遍萬遍的儀式感，如今卞思源全給許如煙補上了。

我強忍眼底的淚，攔車向醫(yī)院趕去。

等我到醫(yī)院時，母親已經(jīng)從急救室推了出來。

醫(yī)生的勸告還在耳邊：

“花錢用進口的靶向藥還有機會，保守治療的話，估計后半輩子就是植物人了。”

我抿了抿唇，趕回家里翻出了卞思源曾經(jīng)給我買的所有首飾，去了附近的金店。

老板熟練地過火，上機器，研究了半晌才抬起頭來：“姑娘，這些可回收不了啊?！?/p>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分明帶著憐憫：“這些不是金包銀，就是銅鍍金，要么就是水鉆，不值錢。”

我渾身發(fā)冷，想起他曾經(jīng)信誓旦旦地保證：“我對你的真心比這些真金還真?！?/p>

等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醫(yī)院，坐在母親的病床前，卞思源大呼小叫著闖了進來。

“杳杳，煙煙出事了！”

他見我神色冷淡，伸手拉住我：

“快來，剛剛煙花炸進了煙煙的眼睛，醫(yī)生說必須盡快手術(shù)?！?/p>

“反正你媽暫時也醒不過來，現(xiàn)在煙煙正需要眼角膜，就等你簽字了。”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看著這個曾經(jīng)朝夕相對的男人，心里僅存的一絲感情灰飛煙滅。

他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但又換成哀求的表情：

“杳杳，明天是我們領(lǐng)證的日子，你連這點忙都不能幫嗎？”

我要來紙筆，他面露喜色，以為我是要簽字同意。

【只要你答應付我媽的醫(yī)藥費，我可以送許如煙一只我的眼睛。】

沒辦法，如今只有這個辦法能救母親。

他面色陰沉，咆哮道：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還要跟我提條件？”

我沉默不語，門外許如煙的痛呼聲還在傳來，卞思源咬了咬牙，答應了下來。

醫(yī)生見手術(shù)的對象變成了我，遲疑地對他說：

“患者短時間經(jīng)歷兩場大手術(shù)，很可能會下不來手術(shù)臺......”

卞思源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般：

“如果手術(shù)失敗，那都是她自作自受?！?/p>

“你只要保證煙煙睜開眼時一切健康?！?/p>

5

我再一次睜開眼已是兩天后。

從來一身筆挺西裝的卞思源穿著皺巴巴的T恤窩在陪護床上。

他眼眶青黑，下巴上滿是胡茬，見我醒了，嘆氣道：

“你媽和煙煙的手術(shù)都很成功，倒是你，手術(shù)中間差點就沒救回來。”

“領(lǐng)證的預約時間我改到了明天，今天休息休息明天民政局見吧?！?/p>

他打開我床頭的保溫壺，舀了一勺遞到我嘴邊：

“給你熬的小米粥，嘗一口？”

“對了，醫(yī)生說你已經(jīng)懷孕三個月了?！?/p>

卞思源細細碎碎地絮叨著，語氣是罕見的溫和。

換作是以前，我一定對他的關(guān)懷感激涕零，可如今卻聽到他說話都覺得厭煩。

從躺在手術(shù)臺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定不再與卞思源扯上關(guān)系。

我抿了抿唇，裝作一副眼神空洞地直直看往前方。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跑下窗站在門口大喊著“醫(yī)生！”

匆匆趕來的醫(yī)生無奈道：

“雙目失明也是很正常的臨床表現(xiàn)。”

“能把人救下來就不錯了。”

我猛力掙脫他鉗住我的手，卻不小心滾到床下，腦袋重重地磕在地上。

卞思源急忙想要上前把我扶起來，看到我躲閃的動作時，又受傷地退后。

“杳杳，你看不見我了嗎？我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你是你肚子里寶寶的爸爸。”

【那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是誰干的？】我摸索著在他遞來的紙上寫字。

醒來后我的另一只眼睛就一直被紗布蓋住，有一些隱隱的刺痛，但其實對視力并不怎么影響。

他囁嚅著低頭，半晌才開口：“你聽我解釋......是你自己同意的?！?/p>

我抄起手邊能拿起的一切，用盡全力狠狠砸向他。

他用雙手徒勞地護住腦袋，退到門口還不死心地大喊：

“杳杳，記得我們明天去領(lǐng)證啊！”

醫(yī)生扯了扯他，勸說道：“你先走吧，讓病人冷靜冷靜?！?/p>

我喘著粗氣拿起手機，定了明天最早的機票。

【媽，我們把房子賣了，帶你去最好的醫(yī)院治病?！?/p>

【以后就我們倆租個小屋，我一個人也可以給寶寶很好的生活?！?/p>

6

第二天清晨，我和母親帶著簡單的行李出現(xiàn)在機場。

我原本準備的婚房地段很好，給了一個公允的價格，中介連夜就將房子賣了出去。

得到的那筆巨款，在還完貸款后，也還足夠我和母親在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望著母親擔憂而疲憊的眼神，我不禁鼻頭一酸。

“媽，你放心吧，以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安慰道。

因禍得福，我的失語癥莫名其妙的在手術(shù)后消失了。

也許上天也在冥冥之中告訴我，我與卞思源真的不適合在一起。

今天原本應該是我和卞思源領(lǐng)證的日子。

曾經(jīng)我滿心歡喜，早早準備了兩套拍攝用的新衣服、手捧花，還預約了全城最好的高價跟拍和化妝師。

卞思源知道了只是笑著罵我：“你這個小戀愛腦，辦結(jié)婚證和辦身份證有什么不同？值得這么大動干戈嗎？”

當時我一味笑著，羞澀著說：“當然不一樣啦，這意味著從那天開始，我就永遠屬于你，你也永遠屬于......”

他皺著眉頭捂住了我的嘴，義正言辭地開口：“杳杳，每個人都是獨立的，你只屬于你自己，我也是?！?/p>

如今我才明白，他說的千真萬確。

我只屬于我自己，我肚子的寶寶，也不一定非得要跟他姓。

“女士們先生們，前往A市的航班現(xiàn)在開始登機了......”

我將手機關(guān)機，塞進包里。

讓獨立的卞思源自己去領(lǐng)證吧。

幾小時后，飛機平穩(wěn)落地。

打開手機，屏幕頓時跳出來密密麻麻的消息提示和來電短信。

卞思源的電話立刻響起。

我冷笑一聲，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立刻響起他的咆哮：

“岑杳！你瘋了嗎？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嗎？”

“給你三十分鐘，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p>

“你現(xiàn)在這副又瞎又啞的樣子，除了我還有誰愿意娶你？”

我深吸一口氣，冷冷開口：

“卞思源，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你今天領(lǐng)證?！?/p>

“別自作多情了，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