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被甩開。

兩名穿著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員，一左一右，將我從車里架了出來。

動作粗暴，毫不留情。

眼前是一片由臨時建筑和精密儀器構(gòu)成的考古基地，人們來來往往，每個人都對李赫和宋瑤投去恭敬的問候，點頭哈腰。

而我，像一件被押送的貨物。

“宋總，這......用活人探路，不合規(guī)矩，也有違我們做學術(shù)的初衷?！?/p>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我循聲望去，是陳教授，一位在歷史學界很有分量的老者，頭發(fā)花白，戴著一副老花鏡。

他站在宋瑤面前，臉上帶著不忍和掙扎。

原來，這里還有清醒的人。

宋瑤連正眼都沒給他，只是用指尖擦了擦墨鏡的鏡片。

“陳教授，注意你的言辭，您牽頭申請的考古項目經(jīng)費，下個月就該批下來了吧？”

“還有您申請的那個文化遺產(chǎn)保護協(xié)會......很多事情的成敗，往往取決于一些看似無關(guān)緊要的細節(jié)，您是聰明人?！?/p>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陳教授的身體明顯僵住。

老教授的嘴唇動了幾下，終究沒能再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

他垂下頭，佝僂的背影寫滿了無力和妥協(xié)。

宋瑤清了清嗓子，對著周圍豎起耳朵的人高聲宣布：

“諸位，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武玥小姐的基因序列異于常人，科學無法解釋，與其讓她在社會上成為一個異類，不如為解開千古之謎做貢獻。”

“這是她自愿的奉獻，是她此生價值的最高體現(xiàn)。我們應該感謝她?！?/p>

周圍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真是惡心。

宋瑤走到我面前，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

一個手鏈。

“武玥，我說過，答應你的事一定會辦到。這手鏈，今年的生日禮物，我提前給你?！?/p>

她以前說過，每一年，都會送我一份生日禮物，作為我們友誼的見證。

“也許......過了今天就沒機會咯?！?/p>

宋瑤帶著憐憫的嗤笑，將這份許諾的禮物砸在地上，滾進塵土里。

我抬起頭看著她，“宋瑤，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里嗎？”

宋瑤愣了一下，隨即不耐煩地皺起眉：“梁山，怎么了？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就跟個野人一樣站在這片山前發(fā)呆?！?/p>

“你現(xiàn)在提這個什么意思？難道你真以為自己是從哪個古墓里爬出來的？”

我的心徹底沉寂下去，“收手吧。你真以為憑他，能打開這里？你會被他害死的。”

可我的勸告，在她聽來，不過是失敗者的最后哀嚎。

她沒再看我，轉(zhuǎn)身抱住李赫，語氣瞬間變得溫柔。

“赫，等進了地宮，我給你取一件真正的寶貝。用里面的稀世珍寶，為你親手打造一頂王冠。”

李赫輕蔑地瞥了我一眼，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我被他們推搡著，向前走。

穿過戒備森嚴的基地，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寬闊的神道，筆直地通向遠方那座巨大的山巒。

神道兩側(cè)，矗立著巨大的石人、石馬，莊嚴肅穆，在千年的風沙中沉默。

路的盡頭，是一塊通體光滑的石碑。

無字碑。

他們把我押到石碑前。

宋瑤走上前來，指著那塊巨大的石碑。

“武玥，你看，那就是你的寫照?！?/p>

“一個連名字連祖宗血脈都找不到的‘無字之人’，空白，可悲?！?/p>

我沒有理會她。

我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塊碑吸引了。

很熟悉。

“讓她感受一下，什么叫卑微。”李赫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他抓住我的手腕，強行將我的手掌按在了冰冷的石碑上。

石碑的表面粗糲，帶著被歲月侵蝕的凹凸不平。

冰涼的觸感順著我的掌心，蔓延開來。

李赫和宋瑤還在我耳邊說著什么，炫耀著他們的高貴血統(tǒng)，嘲笑著我的基因缺陷。

那些聲音，都變得很遙遠，很模糊。

就在我的手掌與石碑完全貼合的那個剎那。

一個聲音，直接在我的腦海深處響起。

那聲音威嚴，宏大，帶著一種俯瞰世事的淡然。

“功過誰人評說？朕的碑，無需一字?！?/p>

“——我，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