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歲的癡呆婆婆，今天又尿濕了二十幾條褲子，我手搓完尿濕的褲子后，蹲在原地休息，刷到了一個直播間。

直播間里，女人的頭發(fā)像枯松針一樣貼在額頭上，皮膚發(fā)黃油膩。

燈光昏暗的廁所浴室里，她穿著不合身的男式老舊短袖，蜷縮著干瘦的身體，蹲在馬桶旁邊。

我愣了一瞬間，覺得屏幕中的女人像極了自己，正要刷過去時，手不聽使喚的點了進去。

原來，這個直播間，是一檔名為孝心大賞的直播秀。

鏡頭中的女人，正在被直播間數(shù)十萬觀眾辱罵：

【怎么有這么不孝順的兒媳，今天她婆婆就尿了條褲子，被她發(fā)狂的吼叫，好可怕。】

【她現(xiàn)在應該還不知道，自己被全網直播了吧，她老公偷偷報名的直播秀，就是想改變一下她的樣子?！?/p>

【她婆婆是老年癡呆啊，辛辛苦苦把她老公拉扯大，還要被她罵真可憐，老人拉屎拉尿被嫌棄不是因為身上有病，而是因為照顧他們的不是自己的爸爸媽媽?！?/p>

雙腿發(fā)麻，我站起身時，屏幕里的女人也站了起來。

哦，原來真的是我，被老公孝心外包，折磨得不人不鬼的兒媳。

......

照顧癡呆婆婆的第六年，我成了被全網黑的神經病兒媳。

早上五點半，準備完給婆婆的二十條褲子后，才匆匆洗了把臉。

拿起昨天晚上煮的雞蛋，冰冷的塞到嘴里，又混合著冰箱里凍了一周的牛奶胡亂的咽下去。

婆婆雖然能吃能喝，行動自如，卻始終無法控制自己的便意，幾乎是隨時隨地，想拉就拉。

醒著的十幾個小時，尿濕二三十條褲子，是常態(tài)。

她不愿意穿成人紙尿褲，每次穿上，就大哭大鬧，扇自己耳光，老公許蘇明，心疼提議，讓老人穿著褲子算了。

“你辛苦一下，多打掃家里的衛(wèi)生，幫咱媽洗洗褲子就好了?！?/p>

看著家里堆積如山的家務，我只感心累，我還不到三十歲，卻被困在家里。

婆婆的大便，尿液，時常抹得下半身到處都是。

惡臭時時刻刻彌漫在我周圍，不斷的沖擊著我的鼻腔和脆弱的神經。

車里，家里，甚至是小區(qū)的健身器材上，午睡的被子上，親戚家的沙發(fā)上，到處都被她尿過，拉過。

一開始，我們懷疑是大腦問題，我和老公，帶她去看過無數(shù)次醫(yī)生，假期都輾轉在各大權威醫(yī)院間。

卻得到的，都是同一個答案：

“您母親沒什么問題，腦部正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導致的控制不住尿意，建議去看看心理醫(yī)生?！?/p>

我們所在的城市，并不那么發(fā)達。

心理醫(yī)生是稀缺資源，一個小時咨詢費六百。

我花光整個月的工資，也才能給她報五次咨詢，每次兩小時。

可這些咨詢大部分都不起效果，婆婆插科打諢，讓心理醫(yī)生講八卦哄她。

長久下去，老公許蘇明甚至覺得，那個真正心理有病的人是我：

“一個兒媳怎么能對自己的婆婆，那么沒耐心！不就是尿幾次褲子嗎？你才是應該去看神經病的人！她已經老了，你為什么還要一直折騰她？”

“她是我媽，也是你媽！”

直播間的觀眾想起早上我崩潰的情景，似乎罵的還不過癮：

【這種兒媳，當初就不該娶她，娶進門連孝順都做不到】

【真無語，對婆婆這么嫌棄，完全忘了她老公是婆婆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她作為兒媳也有責任照顧老人?！?/p>

【好慘，感覺已經代入老人視角了，被年輕人嫌棄，因為犯錯無能為力，她自己明明也控制不住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