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成嶼分手的第四年，我終于開著一碰就響的二手皮卡，來到了瑪旁雍措。

圣湖的水那么干凈，倒映著觸手可及的藍(lán)天。

可我為了躲避一群受驚的牦牛，和一輛路虎迎頭相撞。

車身翻滾，天旋地轉(zhuǎn)間我被甩出車窗，掉進(jìn)了湖里。

在我雙眼徹底陷入黑暗時，一道聲音在我腦中響起：

“宋安晚，你一生良善。本尊給你一天時間，去彌補(bǔ)生前的遺憾。”

下一秒，我猛地咳出一口湖水，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漂在水面上。

腳下，是我漸漸沉底的尸體。

......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穿過我的身體，沉向幽暗的湖底。

我扯出一絲苦笑。

我的遺憾，就是想在瑪旁雍措湖邊，吃一口自己蒸的包子。

就在二十四小時后，我二十八歲生日那天。

可就我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看得見摸不著，要怎么彌補(bǔ)這個遺憾。

“砰?！?/p>

和我相撞的路虎上跳下來一個女人，她匆匆拉開副駕駛的門，聲音里滿是慌張。

“成嶼！你沒事吧？你別嚇我！你額頭流血了！”

我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手緊緊攥住。

不會吧，不會有那么巧吧。

可車?yán)锏娜?，在她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真的是季成嶼。

他額角被碎玻璃劃破了，血順著鼻梁滑下。

那張我曾在夢里描摹過無數(shù)次的臉，掃過一地狼藉，最后把目光定在我身上。

“宋安晚？”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你怎么會在這里？陰魂不散?！?/p>

我喉嚨干澀發(fā)緊。

我想問他這幾年過得好不好，卻連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

那個扶著他的女人看看他，又看看我。

“你們......認(rèn)識？”

季成嶼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落在她身上時，化為一片柔和。

“大學(xué)時打過工的同事，清媛，我們不熟?！?/p>

相愛六年，不熟。

我心中一陣苦澀，季成嶼的目光卻落回幾乎報廢的皮卡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宋安晚，你這幾年就混成這樣？開著這堆廢鐵來瑪旁雍措碰瓷？”

“皮卡撞路虎，你那家小破包子鋪，賣一輩子包子都賠不起吧？”

他竟然在別人面前，這么說我。

我胸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他身邊的女人卻拉了拉他的胳膊，眉頭微蹙：

“成嶼，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太傷人了?！?/p>

“宋小姐，這次是我們超速撞了你，你所有的損失和醫(yī)療費(fèi)用，我們會全額承擔(dān)?！?/p>

她向我伸手，手上的腕表，映出他們倆人刻在一起的名字。

“我替我未婚夫，向你道歉?！?/p>

我呆呆地看著她手表上的名字。

這四年我無數(shù)次幻想過會在哪個街角，再見到季成嶼。

卻唯獨(dú)不是，在他的婚禮上。

那手表的光刺得我眼睛發(fā)酸，我強(qiáng)撐著回一個笑：

“不用了?！?/p>

我已經(jīng)死了，爸媽也不在世上了，用不著了。

季成嶼卻發(fā)出一聲冷哼：

“裝什么清高？宋安晚，你這副假裝大度的樣子又想演給誰看？”

沈清媛瞪了他一眼：

“原則問題我們必須賠償。你今天怎么回事？對一個女孩子這么咄咄逼人?！?/p>

季成嶼立刻閉上了嘴，那對沈清媛聽話的樣子，是我從未見過的順從。

不像我，隨隨便便，就可以被他丟下。

他們在這里扎帳篷等待救援，我不想看見季成嶼，可我的尸體沉在湖底，我被困在了這里。

很尷尬，好想跑，卻無處可逃。

就在這時，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沈清媛主動拿出一條價值不菲的羊絨毯，遞向我。

“宋小姐，你穿得太少了，用這個吧，別凍壞了?！?/p>

我正想著該怎么拒絕一個我根本碰不到的東西。

季成嶼卻一把將那條毯子從她手里奪了過去，聲音在我頭頂響了起來：

“給她干什么？她沒那么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