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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項目招標會上,我遇到了老婆學生時代的初戀。
他正好是乙方投標公司的。
面對招標組嚴厲的目光,他緊張得額頭冒汗。
而我不巧,正是甲方招標項目的負責人。
我根據(jù)項目重點詢問問題,他卻不斷看向坐我身邊的老婆。
老婆面無表情的開口:“我們招標一向公事公辦,你認真回答就行。”
最終,老婆初戀的項目書不理想,當場被淘汰。
招標會結(jié)束后,老婆忽然沖我發(fā)火:“你刁難他做什么?他們公司哪兒不行了,你非得揪著不放!”
1、
我沒想到沈清禾會這么和我說話。
尤其是在公司走廊,人來人往。
她聲音拔得很高,話一出口,自己也愣住了。
她掃了眼四周,壓低聲音,語氣生硬:“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對一個剛起步的小公司,沒必要那么苛刻。”
她如果不解釋這句,我可能真的以為她是工作壓力太大,一時情緒失控。
畢竟,誰還沒個初戀。
都結(jié)婚五年了,我還不至于為這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計較。
可她偏要解釋。
我回想了整個招標過程,我的問題句句都是關(guān)于項目的核心技術(shù)點。
“你們的風控方案為什么只做了理論模型,沒有壓力測試數(shù)據(jù)?”
“核心專利的授權(quán)鏈條不清晰,萬一有糾紛,工期誰來保證?”
“預算的冗余度只有百分之三,你們拿什么應對突發(fā)狀況?”
他答得漏洞百出,眼神躲閃,幾次三番地望向沈清禾。
我看著她:“所以你覺得,我問這些是在刁難他?我哪個問題,超出了項目負責人的職責范圍?”
“顧嶼,你太較真了,對不起。我只是......只是覺得挺可惜的?!?/p>
是啊,怎么不可惜。
誰能想到,當年校園里眾星捧月的才子陸淮安,如今為了一個項目標書,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誰又能想到,當年默默無聞,甚至需要他關(guān)照的沈清禾,現(xiàn)在卻坐在了招標席上,決定著他的成敗。
更沒人想到,沈清禾會嫁給我這個,當年她口中“無趣又刻板”的學長。
2、
我們的故事,其實挺沒新意的。
我跟沈清禾是大學校友,我高她兩屆。
我追了她兩年。
她一雙眼睛像含著水,看誰都深情。
她對我若即若離,享受著我的好,卻始終不肯點頭。
直到陸淮安出現(xiàn),我才知道,原來不是她高冷,只是她的熱情不屬于我。
后來,陸淮安出國。
沈清禾畢業(yè)后進了我的公司,成了我的下屬。
是我手把手地帶她,從畫圖紙到跟項目,把她從一個職場小白,培養(yǎng)成現(xiàn)在能獨當一面的項目組副手。
我們朝夕相處,在一次慶功宴后,她喝多了,靠在我肩上,問我:“顧嶼,你還愿意要我嗎?”
我以為是我苦盡甘來。
婚后五年,我們是公司里的模范夫妻,事業(yè)蒸蒸日上,琴瑟和鳴。
此刻,我的沉默讓走廊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她抬頭看我,眼里閃著水光,是我最熟悉也最無法抵抗的樣子。
但我沒說話。
先挑起戰(zhàn)火的人不是我,不該由我來收拾殘局。
沈清禾太懂我了,她知道我的底線在哪里。
她上前一步,輕輕拉住我的袖口。
“真的對不起,老公,是我昏了頭,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這樣了?!?/p>
她這話,說得避重就輕。
“回家再說?!蔽也幌朐诠緺幊常闷饢|西,率先走出了會議室。
我以為這件事會像過去所有的小摩擦一樣,一頓飯、一個擁抱,就能翻篇。
可我沒想到,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往后的日子里,她用行動告訴我,這場招標會只是開始。
當時我選擇了退讓,我一向不是個喜歡爭執(zhí)的人。
這或許,也是她喜歡和我在一起的原因。
3、
過了兩天,我正在辦公室審核最終入圍的幾家公司的標書。
文件里,居然出現(xiàn)了陸淮安那份被淘汰的方案。
我記得很清楚,它已經(jīng)被歸檔封存了。
依舊是那份錯漏百出的方案,連大學生的企劃案都不如。
無論是技術(shù)實力還是報價策略,都和我們的項目要求南轅北轍。
我叫來我的助理小陳。
“誰動過我桌上的文件?”
他一臉茫然:“顧哥,沒人進你辦公室啊,怎么了?丟東西了?”
我搖搖頭,拿起陸淮安那份方案:“多了點東西?!?/p>
“這份方案,我記得已經(jīng)明確淘汰了,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更是一頭霧水:“這是......沈姐昨天下午拿過來的,說是陸總那邊連夜做了修改,希望您能再看一下?!?/p>
“她說,我們這次的項目體量大,可以分包一部分非核心業(yè)務(wù)出去,扶持一下小公司,也算響應號召。”
我沒出聲,小陳撓了撓頭:“可是,就算分包,也得走流程啊。而且我看了一下,他這修改......基本等于沒改,還是老問題啊。”
“咱們真的要為了扶持他們,拿幾千萬的項目開玩笑嗎?”
我沒回應他的話,說道:“就按沈清禾說的辦,我們公事公辦,把這份方案也納入最終評審?!薄白屧u審組的專家們看看,這份修改稿到底有多少含金量。”
小陳眼睛一亮:“讓專家組來評判,那是最公正的?!?/p>
“要是還不行,那也怪不得我們了?!?/p>
他沖我點了個贊:“還是顧哥你周全!”
那天晚上回家,沈清禾一直在廚房忙碌,做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
吃飯的時候,她幾次想開口,又咽了回去。
最后,還是沒沉住氣:“那份......陸淮安的方案,你看了嗎?”
我點點頭:
“我能問問為什么嗎?你明知道它不符合要求,你這是在影響整個團隊的工作判斷?!?/p>
4、
她放下筷子,想了許久。
“他......他公司真的很困難,銀行的貸款馬上到期了,如果拿不到這個項目,他可能就要破產(chǎn)了?!?/p>
“我想著,哪怕分一個最小的標段給他,讓他緩口氣就行?!?/p>
我笑了一聲:“沈經(jīng)理什么時候這么有同情心了?你們什么時候聯(lián)系上的?”
“招標會之前,還是之后?”
她立刻說道:“是招標會之后!之前我們真的好多年沒聯(lián)系了,那天在會上碰到,我們都嚇了一跳?!?/p>
“我們?除了你嚇一跳還有誰會嚇一跳?”
她連忙改口:“我是說,我,還有你,我們一起碰到他,是個意外?!?/p>
“后來......后來他來公司找過你,但你正好出去開會了,我就......我就順便接待了一下?!?/p>
“他什么時候來找我?我沒收到任何預約,我的助理也沒跟我匯報過?!?/p>
“你確定,他是來找我的?不是在等你?”
沈清禾毫不猶豫地說:“他不是那種有心機的人,不會做這種事的?!?/p>
“而且他要是真想找我,直接跟我約就行,干嘛搞得這么麻煩?”
“那你今晚我談的目的,是什么?你可以直說?!?/p>
她似乎早就準備好了說辭,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把園林綠化的那個標段給他吧,那個標段技術(shù)要求最低,利潤也還過得去,不影響項目主體。他跟我說,他公司最近剛拓展了這方面的業(yè)務(wù)?!?/p>
我差點被氣笑了:“這就是你說的,我們公事公-辦?”
大概是我的嘲諷太過明顯,沈清禾臉上也掛不住了,話也開始難聽起來。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在我的項目組里,連這點建議權(quán)都沒有了,是嗎?顧嶼,你別忘了,這個項目能拿下,我也有功勞!”
5.
我看了她很久。
眼前這個人,熟悉又陌生。
她始終都是一臉你看不上我的表情。
于是我開口:“你贏了?!?/p>
她好像就在等這個答案。
下一秒,她臉上瞬間綻開笑容,跑過來抱住我,把頭埋在我胸口,撒嬌道。
“老公,你別生氣,其實......其實是陸淮安的爸爸,他是我大學時候的導師,對我特別好。前幾天老師親自給我打了電話,說他現(xiàn)在病得很重,就希望能看到兒子的事業(yè)有點起色?!?/p>
“你說,老師都開口了,我能不幫嗎?我要是不管,那也太不近人情了?!?/p>
聽到她把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都搬了出來,我心里忽然一陣疲憊。
人,真的很難不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我爸是這樣,也許沈清禾也一樣。
“為什么不早點說是因為老師?”
她在我懷里蹭了蹭,帶著點撒嬌的語氣:“我不是怕你不同意嘛?!?/p>
“你這人,一向公私分明得有點不近人情,我怕你又拿原則來壓我?!?/p>
她說完,還特意強調(diào):“既然你答應了,那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你放心,他只會做好這一個標段,絕對不會再有別的想法?!?/p>
“這是我們的心血,我不可能讓任何人毀了它?!?/p>
她的話說得那么懇切,那么信誓旦旦。
讓我想起五年前,我向她求婚時,她也是這樣,含著淚,對我說:“顧嶼,我這輩子,只會愛你一個人?!?/p>
所以女人發(fā)誓的時候,她們都覺得自己是認真的。
可沈清禾的誓言,能維持多久呢?
我真的,還能再信她一次嗎?
6、
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沈清禾都表現(xiàn)得溫柔體貼。
甚至因為對我心懷愧疚,而愈發(fā)體貼。
我們之間,仿佛又回到了新婚燕爾的時候,甜蜜得讓旁人嫉妒。
自從把園林綠化的標段分給陸淮安的公司后,為了避嫌,所有關(guān)于這個標段的對接,沈清禾都交給了助理,自己絕不插手。
可人的直覺,有時候比理智更誠實。
她越是這樣刻意地避嫌,我在甜蜜的包裹下,越是能聞到心虛的味道。
一個說自己只是為了報答師恩的女人,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呢?
直到有一天下午,一份關(guān)于綠化標段的材料急需我簽字,而恰好快到下班時間。
我便自己拿著文件,去了她的辦公室。
可她不在。
她的助理看到我,有些支支吾吾:“沈姐......她說家里有點急事,先走了?!?/p>
我有點奇怪:“什么急事?怎么沒跟我說一聲?她自己開車走的?”
我們倆平時基本都開一輛車上下班,如果誰有事要先走,都會提前打招呼。
很明顯,我沒有收到任何通知。
助理的眼神有些躲閃:“應該是......打車走的吧。沈姐說,可能,可能晚點會給你打電話?!?/p>
我走出她辦公室的時候,總覺得助理剛剛那句話,說得很奇怪。
可能?
那就是不確定。
到底是什么樣的急事,能讓她走得這么匆忙,連給我發(fā)個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我看了一眼手表,忽然心中一動,直接去了地下停車場。
下午五點十分,距離下班還有二十分鐘。
車庫里停滿了車,卻很安靜。
但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的那輛車,停在一個很偏僻的角落里。
車燈沒關(guān),車身在輕微地晃動。
隔著深色的車膜,我看不清里面的人。
但我能看到,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靠背,都被放倒了。
車里的人似乎很投入,連我走到車邊,都沒有察覺。
我這輛車的隔音很好。
但貼近了,還是能聽到一些壓抑的,細碎的聲音。
7、
其實我已經(jīng)不想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或者說,已經(jīng)不在乎了。
直到那扇車窗,被一只手用力地按住,五根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
那一瞬間,我清晰地感受到,原來心碎,是真的會有聲音的。
就像一塊冰,掉進了滾燙的油鍋里,“滋啦”一聲,當你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已經(jīng)炸得面目全非。
但我顧嶼,從來不是一個會躲起來自己舔傷口的縮頭烏龜。
我難受,我就要讓讓我難受的人,比我難受一百倍。
我走上前,屈起指節(jié),重重地敲了敲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