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宋藍哄睡著后，路文州輕輕帶上門，走到走廊的長椅旁坐下。

消毒水的味道混著窗外飄來的晚風，在他周圍打著旋。

他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半天，竟然點開了我們的聊天框。

我飄在他身后，看著那片熟悉的界面，心臟仿佛被人驟然攥緊。

聊天記錄停在三年前，最后一條是我發(fā)的：

“好，我捐。你讓宋藍放心，手術(shù)會順利的。”

再往上翻，像一條看不到頭的長河，全是我一個人的絮叨。

“文州，今晚回來吃飯嗎？我燉了排骨湯?！?/p>

“天氣預(yù)報說明天有雨，你記得帶傘?！?/p>

“爸今天又問起你了，說想嘗嘗你做的魚?！?/p>

“項目談成了，給你買了條手鏈，等你回來給你戴上?！?/p>

一條接著一條，像石沉大海，沒有一個字的回復(fù)。

路文州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半天沒動。

走廊的燈光落在他臉上，我竟然看清了他嘴角那一點點往下撇的弧度。

他的眼底好像蒙著層霧，帶著點說不清的懷念，又有點落寞。

我心里一動。

他是不是......也想起過我？

哪怕只有一點點。

可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他猛地返回界面，再抬眼時，眼里又只剩下冰冷的急切。

路文州又掏出手機給秘書發(fā)消息：

“查到盛綰心的下落了嗎？給你最后一天時間?！?/p>

我苦笑。

果然，還是我想多了。

就在這時，走廊那頭傳來道清潤的男聲：

“路文州？”

路文州抬頭，看到來人時，眉頭瞬間擰了起來：

“徐勝一？你怎么在這？”

徐勝一走過來，白大褂的下擺隨著腳步輕輕晃動。

他現(xiàn)在是這家醫(yī)院的眼科醫(yī)生，當年在大學(xué)里，是路文州最討厭的人——

因為他喜歡我。

只是那時我一顆心全吊在路文州身上，所以拒絕了他好久。

沒想到，再見面竟然是這種情況。

“我值班?！毙靹僖坏哪抗庠诼肺闹菽樕项D了頓，“你是來照顧病人？”

“關(guān)你什么事？”

路文州語氣不善，徐勝一也不自討沒趣。

他透過病房窗戶向里看了一眼，眉目中的厭惡幾乎快溢出。

“呵，我還以為你當初信誓旦旦地說得那么好聽，能堅持多久呢？”

“這不也是轉(zhuǎn)眼就找了新歡？”

路文州猛地轉(zhuǎn)頭看他，眼神卻有些閃躲不定。

他是不是也想起來了呢？

想起當年和我在一起時，為了打消徐勝一的念頭。

他拉著我的手一字一頓告訴他：

“別想了，我們會一直幸福一直在一起，路文州永遠愛盛綰心?！?/p>

原來他口中的永遠，只有短短的幾年。

路文州神色有些變幻，不愿再就這個話題繼續(xù)聊，轉(zhuǎn)身就要走。

可就在他離開之際，徐勝一帶著幾分憤恨的聲音再度響起。

“別等盛綰心了，她不在了?！?/p>

路文州的腳步頓住，回頭時臉色鐵青：

“你胡說什么？”

“我沒胡說?！?/p>

徐勝一看著他，眼里竟不自覺閃動出淚光：

“三年前那場手術(shù)，她因為感染去世了。我當時在住院部輪轉(zhuǎn)，見過她最后一面?！?/p>

“不可能！”

路文州的聲音陡然拔高，引得旁邊病房的人探出頭來看。

“她就是躲起來了！徐勝一，你少跟她一伙騙我！當年你就看不得我們好，現(xiàn)在還想挑撥離間？”

“我沒必要騙你！”

徐勝一突然一聲怒吼一下鎮(zhèn)住了路文州。

他嘆了口氣，緩緩道：

“而且，她不欠任何人的?！?/p>

“當年是宋藍為了她那個有錢的校外男友拋棄了你，盛綰心知道真相，可她怕你難過什么都沒說，只是一門心思對你好?！?/p>

“可是后來宋藍回來，你竟然聽信了她的鬼話，認為她離開是盛綰心挑撥的，還逼她捐獻肝臟！”

“你知不知道她身體本來就不好，醫(yī)生說風險很大，可她還是簽了字。”

“今天盛綰心要是沒死的話，你又要用她身上的什么東西來討你的青梅開心！”

徐勝一的話像一把把刀子，精準地扎在路文州最痛的地方。

路文州滿臉的不可置信，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的確，徐勝一的這番話完全顛覆了宋藍在他心里的形象。

他怎么可能相信呢？

果然路文州只是不停搖頭，嘴里反復(fù)念叨著“不可能”，踉蹌著步步后退。

徐勝一不死心，追上前一步：

“路文州！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嗎？”

路文州僵硬一瞬，可他沒回答，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徐勝一看著他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

“盛綰心，你這傻子。為了這么個人，值得嗎？”

我飄在他身邊，看著路文州消失的方向，心里一片冰涼。

值得嗎？

以前我總覺得值得，只要能換他一個笑臉，什么都值得。

可現(xiàn)在看著他逃也似的背影，我突然不知道了。

他會有一點在乎我嗎？

大概......不會吧。

就像他從來沒看過我那些消息，從來沒問過我疼不疼。

也......從來沒真正愛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