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我沒有絲毫留戀地轉(zhuǎn)身離開。

對沈燁，我早已不抱半分期待。

他既說了讓我明日再來，便絕不會臨時改主意。

晚一日，也沒什么要緊的，左右這五年都熬過來了。

回去的路上，冷風卷著枯葉打在腳邊，我卻渾然不覺。

推開偏院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時，我忍不住發(fā)愣。

只見暗衛(wèi)正立在院中，身后并排放著兩口小小的棺材。

“公主，這是陛下吩咐的。”他開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我輕輕點頭，指尖撫上冰涼的棺木，心口像被浸在酸水里，密密麻麻地疼。

父皇向來是公事公辦的性子，當年我執(zhí)意要嫁沈燁，他氣得摔了御筆。

說這兩個孩子是我叛逆的證明，從不肯正眼瞧他們。

可到頭來，愿意為孩子們備下身后事的，還是這個嘴上不饒人的父皇。

而他們的親生父親呢？怕是連孩子們沒了氣息，都未曾放在心上。

心頭的苦澀翻涌上來，我卻很快逼著自己壓了下去。

我知道，眼下不是難過的時候，我還有最后一夜可以陪著他們。

這晚，我就守在棺材旁，未曾閉眼。

燭火搖曳著映出孩子們安靜的睡顏時，我望著他們，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

腦海中更是不自覺想起他們前些日子還圍著我喊“娘親”。

兒子說他要像外祖父一樣做個大將軍時，女兒捧著剛畫好的全家福奶聲奶氣地說“要永遠和爹娘在一起”。

我不想哭，可眼淚還是打在棺木上，暈開一片。

天光微亮時，我深吸一口氣，想為他們最后整理一次遺容，讓暗衛(wèi)好好安葬他們。

可當我俯身靠近，看清孩子們脖頸處的痕跡時，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

原本該戴著平安鎖的地方空空如也，細膩的肌膚上卻留著一圈清晰的紅痕。

像是被什么東西用力勒過，猙獰得刺目。

我猛地站起身，轉(zhuǎn)身沖出院子，正好撞見端著水盆走過的丫鬟。

那丫鬟見了我，眼神閃爍了一下，下意識想躲。

“孩子們脖子上的平安鎖呢？”我的嗓音冷得像淬了冰，每個字都帶著寒意。

那對平安鎖，是父皇在孩子們滿月時親手送的，足金打造，上面刻著“長命百歲”四個字。

兩個孩子平日里寶貝得緊，睡覺都不肯摘，總說要戴一輩子。

沈燁變心后，他給的所有東西都被一一收回，衣裳、玩具、甚至是他們房間里的擺件。

唯獨這對平安鎖，因為是外祖父所贈，才僥幸留了下來。

我本想讓他們戴著金鎖入土，也算圓了他們“戴一輩子”的心愿，求他們來世能真的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可如今，卻不見了。

丫鬟見我滿眼冰冷，忍不住瑟縮。

卻又很快揚起下巴，語氣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顧夫人說，那金鎖是大人的財產(chǎn)?！?/p>

“如今你們被放棄了，就不該再占著金銀財寶。”

“而且顧夫人懷了身孕，那金鎖自然該歸她，聽說是讓人拿去融了，要打一對如意鎖，給將來的小公子戴呢。”

我死死盯著她，嗓音嘶啞。

“所以顧若若是從他們脖子上硬拽下來的？”

丫鬟嗤笑一聲，臉上滿是不屑：“誰讓他們不聽話？夫人讓人去取，他們死死抓著不肯放，可不就只能用點蠻力了？”

“說起來，他們也是沒福氣的，不過一點小病，說沒就沒了，真是晦氣?！?/p>

我征在原地，可“晦氣”兩個字卻像淬毒的針，狠狠扎進我的心口。

想到孩子們脖頸上那圈刺目的紅痕，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

他們才那么小，一個剛滿四歲，一個還不到三歲。

生前受盡委屈，死后連最后一點念想都被人如此踐踏。

我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底最后一點溫度也消失殆盡，只剩下徹骨的寒意和翻涌的恨意。

“暗一，殺了這個不知尊卑的狗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