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丹被挖后，一夜之間，我從坊間第一捉妖師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妖。

我被賣到地下斗妖場，舌頭被活生生拔掉，臉更是被滾燙的巖漿毀得面目全非。

斗妖場的決賽上，我被有意安排和天下第一兇獸廝殺，評審團(tuán)上坐著的卻是與我相戀八年的捉妖師沈逸塵。

我拿命與兇獸搏斗，在贏的一瞬間立馬爬到沈逸塵身邊，做出我們曾經(jīng)約定的手勢，眼巴巴地求他救救我。

他卻滿臉鄙夷，語氣厭惡：“此妖兇狠，當(dāng)原地立誅！”

1

沈逸塵持劍，飛到場內(nèi)，劍鋒直逼我心口，周圍一片嘩然。

“早就聽聞沈師剛正不阿，與妖勢不兩立，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啊?！?/p>

場主見事情鬧大，又不想損失過多，只好出來壓陣。

我依舊嗚咽著，在沈逸塵面前比劃，多么希望他能認(rèn)出我，急得眼淚落下。

可我沒想到，他看向我的眸子那樣的冷漠，滿是厭惡：“此妖方才迷亂我的心智，竟妄圖扮做葉婉心的姿態(tài)?！?/p>

“葉婉心偷了我?guī)煾档南傻?，現(xiàn)在早就飛升為仙了，怎么可能在此?”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沈逸塵，被他猛地一腳踹開，心像被撕裂開一樣疼。

“這只妖確實(shí)有幾分脾氣，她自從被賣來斗妖場，便殺了我好幾只妖，連同類都不放過?！?/p>

場主的滅魂鞭抽在我身上，剛愈合的傷口又被打得皮開肉綻，我發(fā)出一聲聲慘叫。

“我看她長相雖然丑陋不堪，卻有一副好身材，想來極善蠱惑之術(shù)?！?/p>

一旁的男子趁混亂撕爛了我的衣物，卻裝作義正言辭的模樣。

我捂住臉，發(fā)出痛苦的叫聲。

沈逸塵盯著我，目光復(fù)雜，最終還是叫停了眾人。

他握著腰間的香囊，神情那樣溫柔眷戀：“我與小雅馬上要成婚了，莫讓血腥沖撞了喜事。”

“小雅那么善良，看到這個妖，也會心軟的?！?/p>

沈逸塵的一字一句猶如凌遲，一刀一刀分割我的心。

曾經(jīng)我跪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級臺階，以我心頭血為引，制成的佛珠被他嫌棄。

如今葉心雅隨手縫的香囊，明顯的粗制濫造，他卻視若珍寶，隨身佩戴。

我失蹤不到一年，沈逸塵便滿心歡喜地迎娶我的親妹妹。

我們相戀八年，我以為沈逸塵就算是塊石頭也該被捂熱了。

可是此刻我才明白，原來一切不過我一廂情愿。

“沈師放心，我這滅魂鞭最特別的點(diǎn)，就在于疼到滅魂三分，卻不見血。”

“今日我和在座的各位一定好好教訓(xùn)這個妖，讓沈師您放心?！?/p>

場主諂媚的眼神，周圍躍躍欲試的人群，讓我?guī)缀跸萑虢^望。

一鞭抽在我手上，我的一截手指不知飛到何處。

一鞭抽在我的脊背上，我疼得縮成一團(tuán)，冷汗直冒。

場主將沈逸塵壞他場子的怒火發(fā)泄在我身上：“要不是看你是個靈瞳，我早該把你千刀萬剮了！”

沈逸塵聞言，愣在原地，腳步不受控制地虛晃兩下。

他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眼里是失控的瘋狂：“據(jù)我所知，世間只有葉氏一脈有靈瞳出現(xiàn)。”

“你一個妖，怎么會有捉妖師的天賦?”

2

我死死地盯著沈逸塵，可惜我的舌頭早就被拔掉了，我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他扔下紙筆，逼我寫出原因。

可是他忘了，我的手指剛才被活生生抽斷，現(xiàn)在連筆都握不起來。

“妖物，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

沈逸塵發(fā)動了他的天賦——通靈，妄想撬開我的記憶，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看著他那副偏執(zhí)的模樣，方才醒悟他究竟有多恨我。

若是真的發(fā)現(xiàn)我是葉婉心，他恐怕要?dú)⒘宋摇?/p>

想到此處，我感覺冷汗直冒，心里一陣寒冷。

“逸塵，你在做什么?”

葉心雅突然出現(xiàn)，那副偽善的面孔，令我嚇得渾身發(fā)抖。

沈逸塵探究無果，只得放棄，淡淡說道：“無妨，一只不足掛齒的小妖罷了?！?/p>

“咦，這只小妖，你的眼睛，好像我姐姐啊！”

葉心雅的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盯著我的目光簡直能噴出火來。

她的手慢慢敷上我的眼睛，我感覺到火辣辣的疼，仿佛雙目要被剝離。

關(guān)鍵時刻，沈逸塵制止了她。

“小雅，別讓她的血，臟了你的手?！?/p>

沈逸塵握住她的手，用手帕細(xì)心地擦拭，那樣的認(rèn)真，我從未見過。

畢竟我只是他嘴里的臟東西，我自嘲地勾起嘴角。

“將這個啞女買來，送到百妖館去查查來路。”

沈逸塵終歸心里有疑慮，葉心雅走后，他便派了親信買下我。

“不惜一切代價，恢復(fù)她的容貌，嗓音，以及獲取她曾經(jīng)的記憶?！?/p>

我這個大麻煩被丟給柳長老。

“長老，我要和小雅大婚了。這幾日我想好好再籌備一下，給她一個驚喜?！?/p>

后來他再也沒來看過我。

“我來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p>

柳長老讓我張開嘴，卻在看見我空蕩蕩的口腔時，一邊嘆氣一邊直搖頭。

“我在百妖館待了這么些年，妖怪們受了什么樣的傷我沒見過?”

“可是傷得像你這般嚴(yán)重的，我著實(shí)是第一回見。”

“竟然將整個舌全部活拔，這是遭了怎樣的罪??！”

我想起那日，是我被葉心雅關(guān)的第一日，她為了讓我體驗(yàn)極致的疼痛，選擇先折磨我，再挖我的心丹。

“只有是人，才能體會到這樣的疼痛！我要你記住，父親母親永遠(yuǎn)是我的，沈逸塵也是我的?！?/p>

“你休想和我搶！”

她拿著銹跡斑斑的鉗子，直接活生生拔了我的舌，我疼得暈死過去。

“你的臉，如果是一般的巖漿，我倒是有辦法，可是你這巖漿里面，怎么還摻了能讓人皮膚潰爛的毒藥?”

“這會讓你的傷口永不結(jié)痂，最后整個臉部全部潰爛掉啊?！?/p>

柳長老向我投來憐憫的目光。

我永遠(yuǎn)無法忘記那日，葉心雅將我的臉整個摁進(jìn)倒?jié)M巖漿的盆里。

任憑我疼得死去活來，她也沒有意思動容。

我整張臉仿佛都被融化了，我以為順著眼角滑落下來的是淚水，卻沒想到是血水。

想到這里，我的靈魂仿佛都在顫栗。

柳長老見我陷入回憶，只好搓著手，岔開話題。

“不過靈瞳確實(shí)是你的天賦，可是你為什么沒有心丹呢？”

3

我說不出話，過去的記憶也被葉心雅封鎖住，柳長老只好再次聯(lián)系沈逸塵。

“辦法不是沒有，但是可能要等幾日，最晚在你大婚前一晚能出結(jié)果?！?/p>

沈逸塵的眸色淡淡，似乎對此事并不怎么上心，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喜悅。

“既然這樣，干脆等我和小雅大婚后再來問你要結(jié)果吧。”

沒想到沈逸塵對他們的婚禮這樣在意，我的死活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

我的心已經(jīng)麻木了，任憑沈逸塵將我?guī)Щ厣蚣摇?/p>

“這幾日你便待在沈家，正好最近缺人手，你跟著打打雜?！?/p>

因?yàn)槲页鮼碚У剑也粫f話，面目丑陋，自然淪落到做最重的活。

我給沈逸塵打好洗腳水，進(jìn)門時卻看見了葉心雅。

一般婚前幾日男女不得私會，沈逸塵一向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人。

當(dāng)初就算我們訂婚，他也說男女授受不親，幾乎從不讓我進(jìn)他的房間，與他獨(dú)處一室。

可如今他為了葉心雅，不僅違背世俗的約束，更是將房間的陳設(shè)都改為她喜歡的樣式。

我的喉嚨仿佛被人扼住，酸澀填滿我的心，無法呼吸。

“你給小雅洗腳吧?！鄙蛞輭m沒有分一絲眼神給我，只當(dāng)我是個下人。

此時一只貓突然竄出來，抓花了她的臉。

葉心雅發(fā)出慘叫，我卻心下猛地一跳，因?yàn)槟鞘俏茵B(yǎng)了三年的貓。

“來人，給我把這畜生拉下去，活剝皮，喂耗子！”

“不要！”我下意識想開口，卻說不出話，不小心將洗腳水打翻。

滾燙的水濺出一滴到她腳上，大部分傾灑在我身上。

“滾開，你干什么?”沈逸塵一把推開我，雙手捧著葉心雅的腳，擔(dān)心得眼尾通紅。

解釋的話說不出口，沈逸塵對我只有責(zé)備和濃濃的厭惡。

我的腿被燙得脫了皮，可我來不及疼痛，眼前的小貓被葉心雅狠狠摔到地上。

“嗚...嗚...嗚...”心房緊縮，眼淚涌上眼眶，我跪在沈逸塵面前，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不停地?fù)u頭。

那是我和沈逸塵一起撿的小貓，我們養(yǎng)了三年，他不可能認(rèn)不出來的。

“小雅，要不...算了吧?這是你姐姐曾經(jīng)養(yǎng)過的貓?！?/p>

“逸塵哥哥，可是我的臉都被抓花了，我只是想要婚禮那天，讓你看到我最美的樣子。”

“難道說，在你心里，我還比不上姐姐的一只貓嗎？”

葉心雅說著，兩行清淚落下來，沈逸塵心疼不已。

我抱著貓，看著他們二人，渾身害怕得顫抖，這是我和沈逸塵最后的回憶了。

4

“來人，將這貓扒了皮，扔出府去。”

沈逸塵冰冷的話徹底擊碎我的最后一絲希望。

我眼睜睜看著小貓被扒了皮，變得奄奄一息，躺在我懷里，渾身都是鮮血。

我忍不住發(fā)出痛苦的嗚咽，可是還未出聲便被趕來的婦女一腳踹開。

一抬頭，看見的卻是我那偏心的父母。

他們身著華服，滿臉笑容地走向葉心雅和沈逸塵。

我與葉心雅是親姐妹，但從小受到的待遇卻是天差地別。無論我做什么，他們都不會多看我一眼，無論葉心雅做什么，他們都會欣然接受。

我的東西，只要是葉心雅喜歡的，她就可以直接搶走。

“我心里只有一個遺憾，就是姐姐沒來參加我的婚禮?！?/p>

葉心雅撲進(jìn)父母的懷抱，姐妹情深的戲碼她演得很熟練了。

“小雅，你就是太善良了！那個孽障，把我葉家的臉丟光了，最好死在外面別回來?！?/p>

“你和她同時出生的那晚，我便窺得天機(jī)，一女乃紅顏禍水，必給我葉家?guī)頊珥斨疄?zāi)，一女則是福澤天下，救我葉家于水火之中?！?/p>

“現(xiàn)在看來，這都是她的命數(shù)?！?/p>

我死死捂住嘴，沒想到這些年父母的偏心竟然都源于一則虛無縹緲的預(yù)測。

“她那張臉，一看便是紅顏禍水，留不得久！”

父親提起我便氣急，拄著拐杖狠狠鈍了幾下。

母親則是拿出了她當(dāng)年的嫁妝，翡翠龍鳳玉佩。

記得就算是我當(dāng)初成為了國朝天師，母親也從未讓我見過這傳聞中價值連城的玉佩。

如今，她卻親手將它交到葉心雅手中。

我望著他們?nèi)诵腋５哪樱劬Ρ粶I水模糊。

“對了，逸塵哥哥，成親那日的祭妖，不如就選這個啞女吧？”

葉心雅看向我的眼神充滿挑釁，想必剛才我護(hù)貓一舉，已經(jīng)引起她的懷疑。

“這，此妖來路不明，恐怕不太妥當(dāng)。”

葉心雅聞言，撲進(jìn)沈逸塵懷中，撒嬌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一抹紅暈爬上他的耳根。

“逸塵哥哥，反正她活著也是遭罪，不如成全她好了，也不用殺其他的妖了。”

我看著沈逸塵和我的父母，三人竟然無一人出來反對，心如墜冰窖。

也好，與其這樣痛苦地活著，看著葉心雅與沈逸塵二人甜蜜生活，不如讓我去死。

至少死了，我不用再遭受皮肉上的痛苦。

大婚前一晚，沈逸塵心底有些莫名的慌亂。

“柳長老，她的身份還沒調(diào)查清楚嗎？”

“沈師莫急，她的身份有些復(fù)雜，過往更是，最遲明日午時我給你傳信?！?/p>

大婚當(dāng)日，沈逸塵與葉心雅身著喜服，共拜親友，我卻被扒光了衣服，綁在祭妖臺上。

沈逸塵本來也將趕往祭妖儀式，卻被柳長老飛鴿傳書召過去。

與此同時，本應(yīng)在申時的祭妖儀式被葉心雅提前在午時。

大火紛飛中，我盯著臺上的父母和葉心雅，心里已經(jīng)被怨恨填滿，死不瞑目。

“柳長老，找我可有急事?”沈逸塵漫不經(jīng)心問道。

和他態(tài)度截然不同的柳長老此時已經(jīng)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逸塵，那小妖的身份，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出來了，她的記憶，恐怕會令整個天下大亂！”

“她就是前國朝天師——葉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