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完東西，趙青悠覺得心里空了一塊，卻也莫名輕松了許多。

她拿出自己攢下的錢和票證，打算去百貨商店買些御寒的厚衣服，順便……把結(jié)婚用的三金也置辦了。

如今的陸沉舟家境肯定不好，她不愿為難他，這些她自己準(zhǔn)備就好。

百貨商店里人不少，趙青悠仔細挑了兩件厚實的棉襖和幾雙耐磨的棉鞋，又轉(zhuǎn)去了賣黃金飾品的柜臺。

剛挑了幾條付款準(zhǔn)備走，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傅云錫正拿著一對雕刻精美的龍鳳鐲仔細看著，趙之瑤挽著他的胳膊，笑得一臉幸福。

“云錫哥，你眼光真好！這款式我太喜歡了！你怎么都知道我喜歡這些？這么關(guān)注我，不會很久之前就喜歡上我了吧？”

傅云錫低頭看著她，眼神是趙青悠從未見過的專注和溫柔，他沒有說話，默認了。

趙青悠倏爾想起他臨終前的話。

“青悠，其實搬到軍屬大院后，我第一眼喜歡的，便是之瑤。一見鐘情，往后余生，再難忘懷?！?/p>

真狠啊傅云錫，和她生活了整整五十年，可他每分每秒，想著的，念著的，愛著的，居然都是她的妹妹趙之瑤！

心口像是被細針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她移開視線，準(zhǔn)備去另一邊柜臺。

“姐？”趙之瑤卻眼尖地看到了她，揚聲叫道，“你也來買東西?。俊?/p>

傅云錫聞聲抬頭看來，目光落在趙青悠手里提著的棉襖和棉鞋上，眼神微動。

趙青悠只好點頭：“嗯，我馬上下鄉(xiāng)了，來買些御寒的衣服。”

趙之瑤卻注意到了趙青悠手上的金鐲子，皺了皺眉：“買衣服就算了，你買三金做什么？你連對象都沒有，買了這個也沒用啊。”

旁邊的售貨員笑著插嘴：“同志，沒有對象也可以先準(zhǔn)備起來嘛，到時候萬一下鄉(xiāng)和別人看對了眼，直接就能用上了?！?/p>

趙青悠順勢點點頭。

趙之瑤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習(xí)慣性地貶低道：“姐，就你這樣古板無趣的性子，到了鄉(xiāng)下又能找到什么樣的？怕是連個像樣的掘地漢子都難找吧？”

趙青悠早已習(xí)慣妹妹的刻薄，懶得理會，只想快點離開。

傅云錫卻忽然開口，聲音依舊低沉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結(jié)婚的事情……不用著急。畢竟，找個真心待你的人，很難。”

趙青悠抬眸看他，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他這是在以什么立場說這話？

她語氣平靜，意有所指：“我要求不高。只要他對我好，心里沒有別人，干干凈凈就行?！?/p>

傅云錫的神色瞬間微微一變，顯然聽出了她話里的暗示，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

趙之瑤卻拉住他的胳膊，打斷道：“云錫哥，我餓了。姐，國營飯店今天有紅燒肉，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去吃吧！”

她嘴上熱情，不由分說地拉著趙青悠就走。

傅云錫看著趙青悠略顯蒼白的側(cè)臉，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默默跟上。

到了國營飯店剛落座，傅云錫就極其自然地拿過菜單，幾乎不假思索地報出幾個菜名：“紅燒肉，糖醋里脊，清炒豌豆苗，再要一個冬瓜湯。紅燒肉不要放味精，里脊醋稍微多放一點，豌豆苗要嫩一點的，湯里撒點蔥花。”

服務(wù)員一邊記一邊笑著對趙之瑤說：“同志，你對象可真貼心啊！把你喜好記得這么清楚，連忌口都知道！”

趙之瑤得意地紅了臉，嬌羞地瞥了傅云錫一眼，“云錫哥，也給姐姐點幾個她愛吃的菜吧。”

傅云錫拿著菜單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神色自若地將菜單遞給趙青悠：“我不清楚，你看看想吃什么，自己點?！?/p>

這一刻，趙青悠的心像是被冰錐刺穿，冷得發(fā)疼。

他們上一世做了五十多年夫妻，兒孫都能記住她愛吃清淡、喜歡魚蝦、受不了太油膩的東西。

可傅云錫，這個她同床共枕了一輩子的人，卻連一樣她喜歡的菜都說不出來。

她以前總替他找借口，覺得他是軍人，不拘小節(jié)。

現(xiàn)在才明白，他不是記不住，只是心思從未放在她身上過。

他的所有細心和溫柔，都只給了趙之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