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華璋視線落在她血淋淋的雙腿上，皺了眉頭便移開眼：“我知道你與安寧不對付，可這是重陽宴，你別亂來?！?/p>

“一頭鹿而已，你若想要，回頭我重新送你便是?！?/p>

只是一頭鹿而已嗎？

那是她傾注了心血和感情養(yǎng)大的寶貝，是她這三年來情感的寄托。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怎么下得去手？

孟扶春含著淚看他：“為什么？”

為什么要帶她回東宮，討厭她卻養(yǎng)了她那么多年？

為什么要給她那么多不切實際的幻想，讓她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希望落空？

為什么突然瘋魔了一般，一件件毀掉從前送給她的東西，一遍又一遍地誅她的心？

她有太多的話想要質(zhì)問他，出口卻只剩三個字。

燕華璋沒有回答。

甚至，他都沒有看她。

涼亭里繼續(xù)傳來女眷們的聊天聲：“聽說和親公主的人選已經(jīng)定下，也不知是哪個倒霉蛋？”

安寧公主說：“管她是誰，她都替我們擋了去和親的災(zāi)，本公主真心感謝她?！?/p>

不多時，宮人過來催促，說重陽宴就開始了。

安寧公主招呼眾人入席。

安靜下來之后，燕華璋終于開口，卻是在自言自語——

“你知道去北楚的和親公主是誰么？父皇口風(fēng)太緊了，連我也被瞞著?！?/p>

“我只知道，父皇給她新賜了封號，叫長寧。她嫁去北楚，就可保我南齊三十年安寧?！?/p>

“扶春，我太需要這個和親的機會了。不止安寧和其他公主該感激她，我也感激她。”

這些話落在孟扶春耳朵里，只覺得諷刺。

他們這些皇子公主，被整個南齊的百姓供養(yǎng)著，卻只想永遠(yuǎn)享受紙醉金迷，不愿回饋百姓。

她的父親為救南齊儲君犧牲，她為了南齊百姓免于戰(zhàn)爭，也即將代替公主去和親。

他們討厭她、恨她，卻又要靠她來維系他們的金尊玉貴、錦衣玉食......

孟扶春撫著滲血的膝蓋：“殿下，我累了?！?/p>

燕華璋深深凝視著她：“回宮后，我就派人送你去流風(fēng)城養(yǎng)身體，明年春日，再去接你回我身邊?！?/p>

孟扶春沒有回答。

她知道，她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他身邊了。

她踉蹌著起身，選了一條紅葉紛飛的青石路，一瘸一拐地邁下石階，想找個涼亭休息。

燕華璋沒有留她。

懸崖邊的涼亭，孟扶春到時，已經(jīng)有個持劍的年輕男子在等著她了。

她警惕地開口：“我見過你，你是太子妃的侍衛(wèi)?！?/p>

見到她，那人面無表情，冷冷開口：“爬了近三千個石階都沒死成，扶春姑娘還真是福大命大?！?/p>

孟扶春不解地質(zhì)問：“我與太子妃無冤無仇，她為何非殺我不可？”

男子回她：“當(dāng)然是因為，你霸占了太子殿下那么多年，我家小姐只要看見你，就覺得膈應(yīng)。”

原來，上位者想要殺一個人，只需要這么簡單的理由嗎？

太諷刺了。

孟扶春的心一點點變涼，抬頭往來時的方向看去。

燕華璋依舊獨自站在那里，遠(yuǎn)遠(yuǎn)朝她看過來，隔得太遠(yuǎn)，根本看不清表情。

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她一人。

孟扶春啞著聲音：“不用你親自動手，我自己去死?！?/p>

方盈想她死。

可，她想活。

只有把自己置之死地，她才能找到活下去的機會。

在男子驚詫的目光中，她踉蹌地走到懸崖邊，扶著木欄，決絕地往下跳。

獵獵風(fēng)聲中，她聽見燕華璋撕心裂肺地叫她的名字：“扶春！孟扶春......”

她閉上眼，不去看，更不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