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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甄玉蘅朝謝從謹(jǐn)離去的方向瞟了一眼,抽泣聲戛然而止。
果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謝從謹(jǐn)又不是傻子,昨夜中了藥,定然會猜到是她動了手腳。
她賴不掉,卻也不能讓謝從謹(jǐn)就此厭惡她,那她就只有把這事栽到秦氏身上了。
謝從謹(jǐn)和他母親是過過苦日子的,一個柔弱可欺、孤苦伶仃的女人,自然會引起他的同情。
她就要拿準(zhǔn)這一點,慢慢接近謝從謹(jǐn)。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低頭看了眼手里的瓷瓶,走到湖邊灌了一瓶子湖水。
“走吧,去給大太太請安?!?/p>
到了秦氏屋里,甄玉蘅親手用那瓶“梅花雪水”煮了茶,雙手奉給秦氏。
秦氏抿一口,蹙著眉頭細(xì)細(xì)品道:“果然有一股梅花香,真是妙啊?!?/p>
看秦氏喝得美滋滋,甄玉蘅微笑:“婆母多喝些,若是喜歡,我再去采給你喝?!?/p>
秦氏喝了兩盞,這才撇開茶盞,問她:“那個叫雪青的丫鬟,謝從謹(jǐn)收下了?”
“人已經(jīng)留在那里了?!?/p>
秦氏嗤笑,“這男人哪有不好美色的?見是個女人就立刻收攏了。你囑咐那丫鬟機靈些,多多留心,他那頭有什么動靜,得及時告知我們。”
甄玉蘅點頭應(yīng)下。
“這是上個月的府里的賬目,你拿去看吧?!?/p>
秦氏指了指桌上的一摞子賬本,擺擺手讓甄玉蘅退下。
國公府里是秦氏掌家,但自從甄玉蘅入府,她便把大大小小的雜事都推給甄玉蘅,自己當(dāng)甩手掌柜。
甄玉蘅讓曉蘭將賬本拿著,又說:“婆母前幾日說要把抄寫的經(jīng)文拿去靈華寺,卻因雪天耽擱了,不如我替婆母去吧。這雪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時候,若是再不去,等到年關(guān)就忙得沒時間了。”
秦氏聽她這樣說,沒多想就準(zhǔn)了。
......
天還下著小雪,雪粒子被風(fēng)卷著撲到窗戶上,一陣沙沙聲。
甄玉蘅坐在榻上,百無聊賴地翻看賬本。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國公府的賬了,前世這些都是她打理的。
花園子里新栽了幾棵樹苗,莊子上今年收成幾何她都一清二楚。
縱使她能把國公府的底細(xì)摸得門清,卻插不進(jìn)去手。
秦氏精明得很,把掌家權(quán)死死攥在手里,只讓她辦事,卻不給她下放權(quán)利。就連每月給下人發(fā)月錢,她都得先向秦氏請示才行。
每回秦氏吩咐她干點什么,干得好了,是秦氏治家有方,干得不好,是她無能挨數(shù)落。
她就像不要錢的牛馬,什么苦活累活都干了,好處卻落不著一點。
現(xiàn)在要想掌控國公府,首先就得把管家權(quán)拿到手里。
甄玉蘅將賬本丟到一旁,把曉蘭叫過來。
“明日我去靈華寺,你不用跟著,去城西的莊上,找一個叫劉三的人......”
曉蘭聽完甄玉蘅的吩咐,雖有不解,還是拍著胸脯應(yīng)下。
晚間,甄玉蘅就寢前,曉蘭端著洗腳水過來,偷偷摸摸地湊到她跟前說:“大公子今晚沒有回府?!?/p>
甄玉蘅表情不自然起來,“不回來就不回來,我又不是天天都要去找他?!?/p>
謝從謹(jǐn)就是這作風(fēng),偶爾回謝家住幾天,大多時候都住他自己的私宅。
就算他天天住謝家,她也不能天天去他房里,她可受不了。
曉蘭搖搖頭,“府里的下人都在議論,大公子剛回府就成日不著家,未免太不把謝家的長輩當(dāng)回事了,國公爺還因為這事發(fā)火了呢?!?/p>
甄玉蘅不以為然地笑笑,“本來就只是表面太平,幾年前謝從謹(jǐn)?shù)纳覆∷涝谕饷嬷x家人都不管,現(xiàn)在謝從謹(jǐn)肯回府給他們充門面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只可惜謝家這一幫人是不知好歹的,他們?nèi)羰前舶卜址?,謝從謹(jǐn)也不會把他們怎么樣。
可是謝從謹(jǐn)身陷囹圄時,他們聯(lián)合外人栽贓誣陷,險些置謝從謹(jǐn)于死地,謝從謹(jǐn)也沒手軟,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抄了謝家。
謝家人作死,她可不想跟著。
甄玉蘅思緒飄遠(yuǎn),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翌日清早,她便動身去了靈華寺。
雪天路不好走,行了半日才到山上,進(jìn)了寺門。
住持安排了客院,她用過齋飯,午睡一會兒,醒來后推門便見漫天白雪。
雪片密匝匝的往下落,入目之處皆是一片白茫茫。
下人滿面惆悵地說:“二奶奶,雪太大了,今日怕是走不成了?!?/p>
不只今日走不成,這大雪要連著下三日呢。
山上清凈,多待幾日正好。
甄玉蘅讓下人安排夜宿,自己撐著傘去閑逛。
大雪紛紛揚揚,她抬高傘面,伸手接了一捧雪,清亮的眼底映著一片雪色。
“公子,那好像是謝家的人。”
樓閣之上,謝從謹(jǐn)垂眸望著雪幕中那一抹粉色的身影,狹長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
飛葉一臉狐疑地說:“這么巧,她也在這里。她不會是在跟蹤公子吧?”
謝從謹(jǐn)面色泛冷,沉聲吩咐:“派兩個人暗中盯著她?!?/p>
“你在說誰?”
一身錦袍,笑意融融的青年走到謝從謹(jǐn)身旁,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我讓你來陪我說話,你倒盯著人家姑娘看個沒夠。這是哪家的姑娘?若是你心儀,讓父皇給你賜婚......”
謝從謹(jǐn)面無表情地打斷他:“殿下慎言,那是謝家的孫媳,我的弟妹?!?/p>
楚惟言笑著打趣道:“原來是一家人,那干脆把人請上來喝杯茶?!?/p>
“殿下還是先喝藥吧?!?/p>
謝從謹(jǐn)親自將那碗熬得濃濃的藥湯端到楚惟言面前,楚惟言原本因生病而泛白的臉,喝完藥后更白了。
他捧著清茶漱好幾次口才罷休,待按著胸口坐下時,他對謝從謹(jǐn)?shù)溃骸澳氵€是要同謝家人處好關(guān)系,否則,越親密的人,扎的刀越深?!?/p>
謝從謹(jǐn)沒接話,楚惟言輕咳兩聲,繼續(xù)道:
“你對謝家態(tài)度冷淡,謝家人敢怒不敢言,可旁人也會戳你脊梁骨,這里不是北地,那幫文臣口誅筆伐可是厲害得很。父皇剛登基,身邊堪用的人不多,還是希望你能穩(wěn)妥些,他才能安心。”
謝從謹(jǐn)看他一眼,“等你身子養(yǎng)好了,能替圣上分憂,他才真的安心。”
楚惟言嘴角輕扯了下,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二人都低頭喝茶,一時無話。
甄玉蘅在寺里逛了一會兒,抬眼見大殿中的觀音像,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肚子。
她收起傘,步入殿內(nèi),跪在觀音像前默念。
她所做之事太過險峻,但愿菩薩保佑她早日懷上一子,達(dá)成心愿。她的后半生,可全指望這個孩子了。
她虔誠地默念幾次,點燃三炷香,躬身拜菩薩時,猛然發(fā)現(xiàn)身后的黑影。
“啪嗒”一聲,燃香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