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宗肆獨自來到神兵庫。

推開厚重的鐵門，里面每一件兵器，每一件甲胄都承載著母妃無盡的慈愛與心血。

他眉目溫柔地撫摸過那些珍藏。

那柄小巧精致的練習短劍，是母妃在爐火旁熬紅雙眼，一錘一錘親手鍛成。

那套流光溢彩的明光鎧，是母妃一片片甄選百煉鋼后，親自為他鑲嵌點綴。

宗肆拿起一柄隕鐵短刃，眸中滿是懷念。

這是母妃病入膏肓時，強撐著病體為他趕制的。

母妃說，縱使她已不在，也要讓兒子威風出嫁，該有的一樣不能少。

指尖剛觸及冰涼的刀柄，一只手便蠻橫地將短刃奪了過去！

宗肆猛地抬頭。

宗長慕把玩著搶來的短刃，身后是滿眼寵溺看著他的秦九微。

“這匕首不錯。”宗長慕語氣輕佻。

“親王喜歡，直接拿走便是。”秦九微含笑應道。

宗肆心一緊：“不可以！這是母妃留給我的！”他求救似地望向秦九微。

這刀是母妃臨終前親手交付，她當時分明也在場！

秦九微卻視若無睹：“不過是把短刀。”

宗肆忍下心中酸楚：“這里所有你們都可以拿走，唯有短刃不行?！?/p>

短刃在宗長慕指尖危險地翻轉(zhuǎn)，宗肆心頭揪緊，死死盯著他的手。

宗長慕卻像逗弄籠中困獸，不斷吊著他。

“怎么辦呢？父皇說了，這神兵庫里所有東西，如今都是我的?！弊陂L慕戲謔地看著他。

宗肆伸手去搶，宗長慕卻翻手將短刃狠狠擲在地上！

啪嗒一聲脆響。

短刃斷成兩截。

宗長慕夸張地掩口：“哎呀，碎了！皇弟怎么如此不小心？”

他眼底的幸災樂禍毫不掩飾。

宗肆雙手顫抖，緩緩跪下身，小心翼翼地將斷裂的刀刃攏進掌心。

他抬頭看向秦九微，眼底怒火閃爍：“我什么都讓給他了，為何連母妃最后一點念想也不肯留給我！”

女人心頭莫名一顫，不由自主上前半步。

宗長慕立刻一把挽上秦九微手臂。

“九微姐姐，不好玩，還不如你教我射箭有趣！”

她低頭，瞬間換上溫柔笑意，轉(zhuǎn)瞬便將宗肆拋諸腦后。

“一切但聽親王吩咐。”

宗長慕笑著挽緊秦九微，將她帶離了神兵庫。

宗肆把碎片緊緊按在胸口，牙關緊咬。

過了許久，他才用錦布將碎片仔細包好，貼身收在懷中。

“母妃......兒臣不孝......”低語浸濕了錦布。

他腳步虛浮地走出神兵庫，原本承載豪情回憶的宮道如今已面目全非。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著少年張揚的呼喝。

“九微姐！再快些！這寶馬跑得真快！”

竟有人在宮內(nèi)縱馬！

宗肆詫異抬頭，瞳孔驟然緊縮。

只見秦九微騎著皇帝最心愛的汗血寶馬，宗長慕被她牢牢圈在身前。

駿馬速度極快，秦九微臉上帶著縱容的笑意，目光緊鎖著懷中興奮的男子。

宗長慕看著前方無處可躲的宗肆，目光一閃。

伸手奪過秦九微手中的馬韁：“九微姐，我想自己來試試！”

“好?！彼乱庾R地應允親王所有要求。

當她看清瑟縮在宮道角落的宗肆時，已然來不及減速！

高速奔馳的馬匹，直直朝著宗肆沖撞過去！

宗肆只來得及本能地向后踉蹌一步。

“砰！”

沉重的撞擊聲伴隨著骨頭錯位的悶響清晰傳來。

宗肆整個人被狠狠撞飛，重重摔在堅硬的宮墻上，又滾落在地。

左臂傳來鉆心刺骨的劇痛，他眼前發(fā)黑，幾乎昏厥。

胸口被馬蹄擦過，火辣辣地疼，喉頭涌上一股腥甜。

馬匹在撞人后嘶鳴著被秦九微強行勒停，揚起一片塵土。

“吁——！”秦九微穩(wěn)住受驚的馬，第一時間低頭查看懷中的宗長慕，語氣焦灼：“親王！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宗長慕臉色煞白，緊緊抓著她的衣襟，身體顫抖：“九微姐......我，我沒事，皇弟他......”

秦九微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蜷縮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宗肆。

眼神瞬間冰冷，她翻身下馬，小心翼翼地將宗長慕也抱下馬安置好，這才大步走到宗肆面前。

陰影籠罩下來，宗肆艱難地抬起頭，對上秦九微那雙冰冷責問的眼睛。

“宗肆！”秦九微的聲音像是淬了寒冰，“你存心找死？”

劇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額頭上冷汗涔涔。

“我......”他剛想開口，喉間的腥甜讓他劇烈咳嗽起來，臉色慘白如紙。

“九微姐！”宗長慕發(fā)出一聲虛弱的呼喚，身體搖搖欲墜，“我的頭......好暈?！?/p>

他用手扶住額頭，一副隨時會暈倒的模樣。

秦九微立刻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回到宗長慕身邊。

將他輕柔地扶住，語氣瞬間變得無比溫柔：“頭暈？定是方才受了驚嚇。我立刻送你回宮宣太醫(yī)！”

她看也沒再看地上痛苦不堪的宗肆一眼。

他趴在地上，手指徒勞地往前伸去，想要抓住什么。

可是胸口的劇痛讓他無法動彈分毫，只能眼睜睜看著秦九微決然離開的背影。

身心俱疲的他嘔出一口鮮血，無力癱倒在冰冷濕地上。

原來心死到極致，是真的不會再流出眼淚了。

徹骨寒意將他吞沒，他掙扎著，一步步挪回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