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姐妹情深，去看看吧，她在聽雪樓。”

“崇彥大哥，恕阿琳多嘴問一句。聽聞姐姐是被章太太罰在雪天里跪了幾個時辰才患上高熱，定是姐姐哪里做得不好沖撞了章太太，阿琳在這里替姐姐告罪，還望崇彥大哥看在阿琳的薄面上，莫要生姐姐的氣?！弊苛章曇粞U裊如煙，溫柔極了，聽得章崇彥滿心心疼。

章崇彥想到陸玫瑩看他時冷漠無情的眼神，再看眼前知書識禮，溫柔婉約的的卓琳，不得不感嘆要是娶妻是卓琳該有多好。“雖說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凡你姐姐有你一半通情達理，也不會有這通罪受?！?/p>

章崇彥的話讓卓琳如沐春風，心花怒放，她這趟是來對了?！俺鐝┐蟾邕^譽了，阿琳這就去看姐姐，不耽誤大哥的腳程。”

“去好好勸勸你姐姐，她的脾氣你該懂得?！闭鲁鐝┱f完，與卓琳擦身而過，有意無意碰到卓琳手中拿著的英文詩集。

卓琳的心一縮，既是歡愉，又似喘不過氣，她的隨侍丫頭采云忙扶住她。

“小姐，章大爺走了，你的臉都紅得像火烤了?！?/p>

卓琳嗔瞪她一眼，“你個壞丫頭，敢取笑我?！?/p>

錢伯站在不遠處的假山旁，看著卓琳和章崇彥你來我往宛如綿綿情話般的言談，眉毛得皺得能夾死蚊子。這個卓琳在陸家就是個不安份的，明里暗里就知道與自家小姐攀比，如今自家小姐得了這門好親事，只怕她做夢都妒忌得牙癢癢。

瞧著她施施然往聽雪樓而去，錢伯緊著腳步趕在她前頭回到聽雪樓。得知陸玫瑩未醒，便將卓琳主仆二人攔在了聽雪樓外。

“我家大小姐燒得厲害，服了西藥才躺下，勞卓小姐好意前來探視，這就回去吧?！?/p>

錢伯是陸家的老人，就是現今的二太太見著錢伯也得忌憚三分。卓琳識趣的站在原地，憂心滿腹的盯著錢伯，“姐姐病得這樣厲害，真叫人擔心?！?/p>

“是啊，若小姐真想見我家大小姐，也不知得等多久。讓小姐這樣干等著，肯定不合適。”

卓琳此行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既已得償心愿，何苦干等著那病怏怏的蠢貨醒來？醒來她還得應付，她們之間從來都是夾槍帶棒的酸話，誰也不服誰。此際從善如流，回去算了。

“那勞煩錢伯跟姐姐說聲我來過了?！?/p>

錢伯干扯著笑容送客，“小姐慢走?！?/p>

錢伯回走，阿秀站出門外往他身后張望，“走了么？”

錢伯點頭，聲音卻極沒好氣，“咱們小姐真是命苦，攤上這樣的婆家。剛才太太把我叫了去，讓我跟大小姐說一聲后日她和二小姐要去圣心主教堂做禮拜，叫大小姐早作安排，別給章家丟人。我的天爺唉，她是不知道大小姐還病著么？她根本沒把咱們小姐當人，她當傭人在使喚呢?！?/p>

阿秀聽了也是滿肚皮憋悶，“這可怎么好？大小姐還病著，怎么安排？”

“好在還隔著一日，等大小姐醒過來再說吧。”

陸玫瑩是次日早晨醒的，吃了早飯又用了藥，感覺腦袋清明了許多?？吭陂缴?，聽錢伯敘說婆母章太太的吩咐以及堂妹卓琳前來探病的事。

章太太是在昭云滿六歲那年被章崇珊回娘家給氣死的，章崇珊如愿嫁了稅務局的吳公子。那吳公子皮相生得極好，卻是個腹內草莽常愛流連花叢的輕浮之輩。章崇彥入閣任職，一時間章家水漲船高。章崇珊開始嫌棄丈夫毫無長進，又愛眠花宿柳到處獵艷，回娘家找章太太哭訴。吳公子找上門來，聽著章崇珊說的那些難聽的話一時惱羞成怒，當著章太太面就開打。那段時間章太太本就染了風寒，當即又急又氣，一口氣沒上來倒噴出一大口血，人就走了。

如今重逢這段過往，陸玫瑩打算好好利用。

“錢伯，我記得圣心主教堂有個叫法雷爾的洋人神父，聽說很靈驗。”

“可不是，在咱們縣里傳教好些年了，小姐問他做什么？”

陸玫瑩示意錢伯靠近，在他耳邊好一陣輕聲細語，末了還添一句，“他也不過是想為教會籌款建一所孤兒院，別舍不得銀錢，多多給就是?！?/p>

這不是重點好不？錢伯訝然的盯著陸玫瑩看了好一會兒，覺得這兩個月除了有所清減也沒什么改變，怎么心性突然就轉了呢？這門親事雖說是大老爺撿的，可也是小姐相中了才算數的??！

“如今雖說是夫妻不睦，但好歹有個安身立命之地。小姐真要這般折騰，萬一不成，不僅您名聲受損，怕是會影響到咱們陸家和章家的關系，東家那里不好交代??！”

錢伯多慮了，再沒有這樣的回頭路更好的路了。不然難道還要像上一輩子一樣為章家勞心勞力操持家業(yè)，將章家一路帶進潑天的富貴里，而她自己當牛做馬累死累活無人問津嗎？

陸玫瑩疲倦的嘆了口氣，良久才道：“照吩咐去做?！?/p>

阿秀不知道大小姐跟錢伯交待了什么，只見錢伯點頭算是應下了。

錢伯卻是清楚，小姐這是想脫身了。

錢伯按照吩咐準備了舒適的新式馬車，坐墊、靠枕都選用極好的天鵝絨，車中暗格里頭的飲用吃食一應具有，甚至準備了保溫壺和西式茶具，體貼入微到了極致。

章太太出門那天坐到馬車里，表示很滿意。想著陸玫瑩總算有件事做得她滿意，這讓她心情很是愉悅，與章崇珊一起說說笑笑到了圣心主教堂。

吳太太在教堂里由神父帶著禱告，很是虔誠，章太太也跟著念了幾句。

兩人同去找法雷爾神父解惑，那神父引經據典說得吳太太很高興，在為章太太解惑時，章太太是越聽臉色越難看。同行的吳太太又忍不住挑撥刺激兩句，章太太那脾氣瞬間就炸了。

章太太那顆心像在火上焚烤，上了馬車看什么好安排都是假惺惺的裝模作樣。

章崇珊見阿娘惱成這樣，大嫂陸氏肯定又要遭殃，一顆心雀躍得像剛出籠的鳥兒，恨不得生了翅膀飛回府去看陸氏是怎樣被阿娘收拾的。

章崇彥昨日在縣上的文會上受到極力吹捧，這讓他內心很是受用，但也并未因此而飄飄然而不自知。此時他正在書房溫習外文，備戰(zhàn)來年的春季選拔，準備一舉成名。

貼身小廝大春在書房外喊話，“大爺，太太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天塌下來的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