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今日再聽不到更多，轉(zhuǎn)身離開，毫不回頭。

胎音的話盤旋不去。

惹不起，總躲得起。

我當(dāng)即收拾行裝，上了青城山，住進(jìn)梧桐殿。

那曾是他們?nèi)擞H手為我設(shè)計打造的居所。

我父母、外祖皆安葬于此。

往年此時，他們總會陪我小住，掃墓焚香。

卻不想第二日，梧桐殿便迎來不速之客。

趙玄燁的心腹太監(jiān)帶著人馬前來“清掃殿宇”，說此處即將讓予虞禾王后靜養(yǎng)。

“沈姑娘，麻煩您今日就將東西搬出去?！?/p>

我怔在原地，心口澀得發(fā)疼。

可一想到已向太后請旨退婚，終是忍下所有，默然收拾。

正當(dāng)我搬離時，虞禾一行人浩浩蕩蕩上了山。

她被三人小心翼翼抬著，軟轎華貴，儼然眾星拱月。

遠(yuǎn)遠(yuǎn)便聽見隨行權(quán)貴公子笑談。

“虞禾王后真是好福氣！全天下能讓他們?nèi)挥H自抬轎的，除了從前那位沈清婉，可就只有您了！”

虞禾柔聲笑問，目光卻掠向我這邊。

“那諸位覺得......如今在他們心中，是我重要，還是沈妹妹更重要？”

有人見那三人并未反駁，忙搶先奉承。

“自然是您！沈清婉若真失了清白還帶個孩子，哪還能有這般待遇？”

“更何況您只隨口一提喜歡梧桐殿，他們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這梧桐殿可是沈清婉最愛之地，對她意義非凡......這便是最好的證明！”

虞禾滿意地彎起嘴角。

此時，那道胎音再次尖銳地刺入我耳中。

“聽見了嗎蠢貨？我母后可是專門問給你聽的！”

即便早已告誡自己放下，心仍像被生生撕裂。

我踉蹌轉(zhuǎn)身，卻不慎跌倒在地。

腳踝的鈍痛不及心底萬分之一。

忽聽有人大膽發(fā)問：“三位既都要娶虞禾王后，那沈小姐怎么辦？全京城都知道她注定要嫁你們其中一人！”

趙玄燁皺眉：“她已經(jīng)知道了。朕后宮三千，難道容不下她一個？”

謝墨寒神色淡淡：“她若愿意，侯府自有她的位置，她醫(yī)術(shù)好，照顧虞禾孕產(chǎn)，我也放心?！?/p>

封似錦語氣平靜：“我既許諾虞禾一生一世，便不再更改。若她同意，我可認(rèn)清婉為義妹，分她半府嫁妝，不負(fù)情誼?！?/p>

“總之，清婉永遠(yuǎn)有我們護(hù)著?！?/p>

我心口撕裂，渾身發(fā)冷。

胎音再響：“看吧！有母后在，你永遠(yuǎn)只是備選！他們對你是施舍，對母后才是愛！”

有人附和：“其實對沈姑娘，這結(jié)局也不差......”

卻忽有人提醒：“但你們別忘了沈家有祖訓(xùn)，女子永不為妾?！?/p>

三人神色一凝，像才想起這件小事。

隨即有人笑：“規(guī)矩是死的！她一個孤女，無依無靠，最依賴他們了，肯定會妥協(xié)！”

“她那么聽話，從小就圍著他們轉(zhuǎn)，早就離不開了！”

“沒了他們，她什么都不是。她哪還敢提家訓(xùn)？”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指著我驚呼。

“咦？那不是沈清婉嗎？你們別說了......她好像快哭了。”

我站在原地，陽光刺眼，卻只覺冰涼。

他們施舍的“退路”，旁人輕飄飄的“認(rèn)命”，像針扎進(jìn)心里。

三人看見我，神色一僵。

趙玄燁語氣微緊：“清婉？你怎么在這？”

虞禾柔聲笑問：“既然沈妹妹也在，不如一同留下？人多熱鬧?！?/p>

她目光掠過，帶著挑釁。

他們竟也未反對。

當(dāng)晚篝火宴飲。

無人記得我沾酒即醉。

他們?nèi)珖莺獭?/p>

趙玄燁為她擋酒，謝墨寒換蜜水，封似錦含笑低語。

觸及到我泛紅的眼眶，謝墨寒生硬解釋：“虞禾有孕，不宜飲酒?！?/p>

“我們陪她說話解解悶?！?/p>

虞禾笑看我：“沈妹妹酒量好，又是自家人，不如替我飲了吧？”

我剛要拒，趙玄燁已淡淡開口：“清婉，莫掃興?！?/p>

封似靜望而來，目光無聲催促。

我一杯接一杯，直至醉軟昏沉。

卻見他們小心扶起虞禾，柔聲問是否疲倦、哪里不適。

無人回頭看我。

人群散盡，唯我獨(dú)留院中。

我的房間讓給了虞禾，其他客房也都滿了。

這曾視作第二個家的梧桐殿，再無我容身之處。

我倚著石桌，昏昏睡去。

再醒來時，我只覺渾身燥熱，抬眼望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在懸崖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