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她？”

我終于開口，聲音平靜。

“顧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她了？”

顧偉被我問得一噎，扶著張翠芬的手頓住了。

他確實沒看到，他只看到了他媽撞到桌角，然后就下意識地認(rèn)為是我的錯。

張翠芬見兒子不說話，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捂著額頭上的小傷口，惡狠狠地罵道：

“不是你推的，難道是我自己撞的？你這個毒婦！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讓你背上一條人命！”

她說著，又要往墻上撞，被顧偉死死抱住。

“媽！媽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顧偉焦頭爛額，轉(zhuǎn)頭又來吼我，“林婉柔！你還不快給你媽道歉！非要鬧出人命嗎？”

“道歉？”我抱著女兒，一步步走到他們面前，目光直直地刺向顧偉那張寫滿焦躁和不耐的臉，“我為什么要道歉？為我沒有站在原地讓她打？還是為我報警救了你女兒的命？”

“你......”顧偉被我堵得說不出話。

“臉面？顧偉，你跟我談臉面？”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壓過了張翠芬的呻吟，“那我問你，我們第一個兒子呢？”

這幾個字，讓顧偉的臉色瞬間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張翠芬的干嚎也停了，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我逼視著顧偉，不給他任何逃避的機會。

“我兒子的命，是不是你們顧家的臉面？”

“他剛出生，只是新生兒黃疸，醫(yī)生說照個藍(lán)光就好了。是誰？”我一字一頓地問，

“是誰堅決不讓送醫(yī)院，非說那是‘天賜金光’，是富貴命的象征？是誰從外面請來‘大師’，天天撬開我兒子的嘴，灌那些燒成灰的符水？”

我的聲音在發(fā)抖，眼前浮現(xiàn)出兒子小小的、蠟黃的臉。

“我跪下來求你們，求你們送他去醫(yī)院！你是怎么跟我說的，顧偉？”我看著他，

“你說，‘媽也是為了孩子好，她懂的比我們多，你別瞎折騰了’。你還記得嗎？”

顧偉的身體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結(jié)果呢？”我的眼淚終于決堤，抱著懷里滾燙的悠悠，心如刀絞，“結(jié)果我的兒子，就因為那該死的膽紅素腦病，在我懷里沒了呼吸！他連一百天都沒活到！”

“那件事，你們付出了什么代價？沒有！什么都沒有！”

“沒有道歉，沒有懺悔，甚至連愧疚都沒有！”

“張翠芬說，那孩子命薄，是我們八字不合，被我克死的！你呢，顧偉？你只會說，‘人死不能復(fù)生，日子還要過下去’！”

我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橫流。

“就因為當(dāng)初害死我兒子沒有付出任何代價，所以今天，你們才敢這么對我女兒！”

“因為你們知道，我會忍！我會為了這個可笑的‘家’，為了你那比天還大的臉面，把所有的苦果都吞下去！”

“但是顧偉，我告訴你，我不會再忍了。”

我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和張翠芬那張驚恐交加的臉，清晰地說道：“一次都不會了。”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我懷里悠悠因為發(fā)燒而發(fā)出的、細(xì)微的哼唧聲。

顧偉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那引以為傲的臉面，此刻被我撕得粉碎，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