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深秋。

老式筒子樓里，燈光昏黃得像蒙了層灰。

蘇語嫣靠坐在那張老舊的八仙桌旁，桌上那碗長壽面早就涼透了。

二十八歲的生日，就這樣在孤寂中悄無聲息地度過了。

“祝我生日快樂......”

她對著空屋子喃喃自語道。

下一秒，她猛地站起來，端起那碗面就倒進(jìn)了泔水桶。

......

凌晨兩點，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林慎言帶著一身酒氣走進(jìn)來了。

“回來了。”蘇語嫣抬頭看了他一眼。

“嗯?！?/p>

林慎言冷淡的點了點頭，目光掃過歪在沙發(fā)上的女人，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

“整天除了灌這些黃湯，你就不能干點正經(jīng)事？”

蘇語嫣輕輕晃了晃手里的半瓶二鍋頭，臉上浮起一絲自嘲的笑。

“正經(jīng)事？喝酒不就是正經(jīng)事嗎？”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把酒瓶往他面前遞了遞。

“你不也喝了？來，陪我再喝一點。”

林慎言厭惡地側(cè)身，一把揮開她的手：“離我遠(yuǎn)點?！?/p>

蘇語嫣被推得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半瓶酒灑在地上，一股子辛辣味立刻散開。

這一下，倒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她放下酒瓶，抹了把濺到臉上的酒漬，眼神重新落在林慎言身上，嘴角的笑意變得淡然。

“今天，是我生日?！?/p>

林慎言愣了愣，語氣還是冷冰冰的：“哦，然后呢？”

“生日總得有禮物吧？”

蘇語嫣的語氣平靜的可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禮物？”林慎言皺著眉，“你多大了還要禮物？能不能成熟點？況且我那么忙，哪有時間給你準(zhǔn)備什么禮物？下次再說吧。”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敷衍。

“下次？”蘇語嫣笑了，笑得有點苦，“咱們結(jié)婚五年，你說過多少個下次了？”

她轉(zhuǎn)身從老舊的書柜抽屜里抽出份文件，遞到他面前：“沒事，我給你準(zhǔn)備了禮物，你肯定喜歡。”

林慎言的目光落在“離婚申請書”五個字上，眉頭鎖得更緊：“蘇語嫣，你又想耍什么花樣？”

“當(dāng)年爸媽逼著你娶我，這么多年......委屈你了。”蘇語嫣的聲音很輕，“你不是一直忘不了葉若曦嗎？現(xiàn)在我放你自由，你去找她吧?！?/p>

“蘇語嫣，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林慎言的火氣突然上來了，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眼睛都紅了，“不就是個禮物嗎？我說了下次會給你補，你非要這么折騰？嫌我平時還不夠累嗎？”

蘇語嫣勾了勾嘴角，全是自嘲：“夫妻做到這份上，真是沒意思?？磥砦覀兇_實不該綁在一起?！?/p>

林慎言冷笑：“當(dāng)年你要有這覺悟，我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對，都是我的錯?！碧K語嫣的笑比哭還難看，語氣卻異常堅定，“耽誤了你五年，這錯......大概只能我用命來彌補了?！?/p>

“拿命補？”林慎言嗤笑，“你舍得去死？”

“放心，我要是死了，下輩子肯定不纏著你。”

“那等你真死了再說吧！”林慎言甩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就走，木門被摔得砰一聲響，震得墻上的舊報紙都掉了角。

屋里徹底安靜下來。

蘇語嫣看著緊閉的門，嘴角那點笑意慢慢沒了。

原來，自己在他眼里，真就這么礙眼啊。

她慢慢走到抽屜前，摸出另一份折痕很深的紙，那是一張蠟紙油印的體檢報告單。

肺癌晚期！

這四個觸目驚心的紅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給她宣判了死刑！

蘇語嫣緩緩閉上了眼睛，往事不斷在腦海中浮現(xiàn)......

過了許久，蘇語嫣重新睜開眼睛，帶上了幾分堅定。

“算了，就這樣吧......”

她劃了根火柴，把體檢單燒了，紙張在火焰中化成灰燼。

蘇語嫣輕輕摩挲著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那是他們結(jié)婚時買的便宜貨，現(xiàn)在早就磨得沒了光澤。她慢慢把戒指摘下來，輕輕放在桌上。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

枯坐了一整夜的蘇語嫣，只是簡單打包了幾件洗的發(fā)白舊衣服，連口熱水都沒喝，便推著那輛破舊的永久牌自行車，離開了這座承載了她五年歡笑與眼淚的小院。

她騎著車，沿著坑洼的土路一路向西，很快就來到了位于郊區(qū)的廢棄水庫。

“永別了，林慎言?！?/p>

蘇語嫣嘴角帶著解脫的微笑，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撲通一聲，水面泛起陣陣漣漪，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