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禾從醫(yī)院走出來，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手撫上平坦的肚子，看著漆黑的夜發(fā)呆了許久。

直到口袋里的手機響了十幾次之后，她才麻木的拿出來按下接聽。

沈燼川焦急的聲音立馬傳了過來。

“清禾，你怎么不在醫(yī)院？寶寶沒事吧？你現(xiàn)在在哪？”

許清禾壓制住胸口的惡心和抵觸，淡淡道：

“有事嗎？”

他察覺到她語氣里掩飾不住的冷漠異樣，只以為她還在為抽血的事不高興。

猶豫了幾秒鐘，沈燼川還是說道：

“遙遙總是做噩夢，夢見你媽媽，大師說需要在她墓前做一場法事超度?！?/p>

“已經(jīng)開始了，你自己去吧。遙遙這邊離不開人，我不放心……”

他還沒說完，許清禾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一路上，她心慌的厲害。

火急火燎趕到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僵在原地。

母親的墓碑被推倒在地，照片掉落在地上，布滿了腳印，被踩得面目全非。

幾個工人正在挖掘墳?zāi)?，鐵鍬一次次深入土壤，仿佛挖在許清禾的心上。

“住手！都給我住手！”

“誰允許你們掘墓的！”

她撲過去，卻被幾個保鏢攔住了。

鐵掀沒有停止，倒是一聲厲喝打斷了她的阻撓。

“我允許的！”

沈母遠(yuǎn)遠(yuǎn)站在一邊，一臉嫌棄的捂著鼻子。

“許清禾，你還有沒有一點我們沈家未來兒媳婦的樣？吵吵鬧鬧，成何體統(tǒng)！”

“大師說了，你媽她怨氣太重，總是出來騷擾遙遙，要把她骨頭拿出來磨成粉，再撒到大海里去才能投胎?！?/p>

許清禾看著大師將黃布包裹著的母親的骨頭取出來磨，那聲音一下下傳進(jìn)她的耳朵，激得她全身上下都在發(fā)抖。

“胡說八道！”

她歇斯底里的掙扎，雙手卻被保鏢緊緊鉗制住，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骨頭全部成了白灰，自己的心臟好像也跟著全部磨成了灰燼。

她聲嘶力竭道：

“沈燼川呢！他說過要好好安葬我媽的！他就是這么做的！我要見他！”

沈母上下掃了她一眼，嗤笑一聲：

“你媽她死了還出來作怪！燼川沒有親自來掘墓，已經(jīng)夠給你臉了，許清禾，你別不知好歹！”

她話落，大師沖她點點頭，沈母便示意保鏢將許清禾塞進(jìn)了后座。

車子一路駛向海邊。

大師走到礁石邊，將手中黃布抖落出來，白灰隨著海風(fēng)一瞬間不見。

許清禾尖叫一聲，一口咬松保鏢的手沖過去。

“不！”

可手腕再一次被抓住，沈母反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眼神警告。

“許清禾，你給我安分點！你肚子里懷的是我們沈家的種，想死也等把孩子生下來再說?！?/p>

“還有，”她一把扯住她的頭發(fā)，強迫她的頭低垂在她面前，“告訴你那死鬼媽，再敢出現(xiàn)在遙遙夢里，我有的是辦法讓她魂飛魄散?！?/p>

沈母說完一把甩開手，帶著人轉(zhuǎn)身離開。

黑漆漆的海邊只剩下許清禾一個人，她癱坐在礁石上，顫抖著手撥通沈燼川的電話。

電話許久才接通，可聽筒里卻只有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緊接著祝遙遙的呻吟聲在海邊炸開。

“嗯……燼川哥哥，你輕點，別碰那里……”

沈燼川粗重的喘息聲隨著海風(fēng)在許清禾耳邊無限放大，她渾身僵硬想要掛斷，手機卻跌落在地。

“遙遙，不怕了，媽說她已經(jīng)處理好了，那鬼以后都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夢里?！?/p>

祝遙遙無辜又嬌俏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清禾姐會不會怪我??？”

“怪你？”他輕笑一聲，“不會的，清禾很好哄的，隨便買點珠寶首飾給她，她就會乖乖聽話了。”

“燼川哥哥，你意思是我不好哄嗎？那你別碰我了，去找許清禾吧！”

沈燼川立馬溫柔哄道：

“你再難哄我也心甘情愿，珠寶首飾都給你買，給清禾贈品和配貨好不好？送她的哪一次不是你挑剩下的？”

……

許清禾哆嗦著手一把掐斷了電話，眼淚被海風(fēng)刮進(jìn)嘴里，又咸又苦。

什么珠寶首飾，她從來都沒稀罕過，不過是有個臺階她就下了。

原來她的善解人意，不想讓他為難，竟成了他眼中好欺負(fù)的象征。

她抬眸看向翻滾的海浪，母親最后的遺骨已經(jīng)被卷進(jìn)深海，她此生再無任何牽掛。

膝蓋重重跪在沙礫上，碎石子嵌進(jìn)肉里硌得她生疼，可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心口的萬分之一疼痛。

許清禾對著大海，一下又一下的彎下腰，額頭撞擊在礁石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女兒不孝！連您的骨灰也沒有保住?！?/p>

“媽，對不起，都是我害了您啊，如果我沒有和沈燼川在一起，你也不會……”

海風(fēng)漸冷，但比風(fēng)更冷的，是她徹底死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