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兩萬塊給我爸請了最好的營養(yǎng)師調(diào)理血糖后，他一直抱怨飯菜沒味道。

“其實你就是摳門，上次你妹妹買的那些點心，你偷偷扔了，以為我不知道？”

我瞬間愣住，以為他在開玩笑，尷尬地笑了笑，問他怎么會這么想？

他瞪了我一眼，岔開了話題：

“這飯寡淡得像水，還不如不吃。”

我看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他偷偷在菜里加了兩大勺糖。

我一邊把糖罐收起來，一邊跟他說糖尿病不能碰這些。

結(jié)果他推開我，固執(zhí)要回糖罐。

“你妹妹說了，人活著開心最重要，吃得不開心，活再久有什么用？”

他越說越激動，突然把筷子一摔：“就知道瞎花錢，又不是你難受，你當然不心疼了，不像你妹妹，知道我愛吃什么?！?/p>

我心一沉，給營養(yǎng)師打電話結(jié)清了尾款，然后把我爸從所有親友群里踢了出去，并群發(fā)消息：家父病重，斷絕甜食，否則后果自負。

1.

消息發(fā)出去不到一分鐘，我爸的手機就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地接通。

“小瑜，你快評評理！”

他開了免提，妹妹姜瑜甜膩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爸，怎么了？姐姐又惹你生氣了？”

我爸立刻來了精神，對著手機告狀：“她把我從親戚群里踢了！還不讓我吃東西！這日子沒法過了！”

姜瑜在那頭輕笑一聲：“姐，你怎么又這樣。爸年紀大了，就想吃口順心的，你別老管著他?！?/p>

我拿起桌上那罐白糖，在手機旁邊晃了晃。

“你買的？”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

“是我買的，怎么了？”姜瑜的語氣理直氣壯，“醫(yī)生說的是少吃，又不是不能吃。爸辛苦一輩子，享受一下怎么了？”

我爸在旁邊聽得連連點頭，看我的眼神充滿了贊許和示威。

“他上個月因為血糖飆高，差點誘發(fā)酮癥酸中毒，你是忘了嗎？”我的聲音很冷。

“哎呀，那不是沒出事嘛?！苯さ恼Z氣輕飄飄的，“你就是太大驚小怪了，爸的身體他自己有數(shù)。”

我沒再跟她廢話，直接掛了電話。

我爸見我掛了電話，立刻把碗一推，滿臉怒氣。

“不吃了！餓死算了！”

我看著他，一言不發(fā)，默默把桌上的飯菜收進廚房。

他以為我會像以前一樣，好聲好氣地哄他。

我只是把他的血糖儀和針頭放在桌上最顯眼的位置。

“這是今天的第四次了，你自己測?！?/p>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晚上，我聽見他房間里有細細碎碎的聲音。

我推門進去，他正鬼鬼祟祟地在床頭柜里翻找著什么。

見我進來，他嚇了一跳，手里的東西“啪”地掉在地上。

是一袋麻糖，包裝紙上還印著姜瑜最喜歡的那家店的標志。

他看著我，眼神躲閃。

我沒說話，只是彎腰撿起那袋麻糖，然后當著他的面，一整袋全扔進了馬桶。

按下沖水鍵，漩渦把那些油亮的糖塊卷走。

“你！”他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的鼻子，“你這是要我的命！”

我看著他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心里一片冰涼。

他不知道，真正要他命的，是他最疼愛的那個女兒。

我轉(zhuǎn)身回房，鎖上了門。

沒多久，就聽見外面?zhèn)鱽硗赓u員敲門的聲音。

“您好，姜先生的甜水面?！?/p>

我打開門，付了錢，然后把那碗飄著紅油和糖稀的面，倒進了同一個馬桶。

2.

第二天早上，我爸沒出房門。

我敲了敲門，里面沒動靜。

我以為他又在鬧脾氣，也沒理會，自己吃了早飯就去上班了。

中午休息時，家族群里突然炸了鍋。

是姜瑜發(fā)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我爸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嘴唇干裂，看起來虛弱無比。

配文是：“我爸都一天沒吃飯了，姐姐還不聞不問，真是心狠。”

緊接著，三姑六婆的語音條一條接一條地彈出來。

“小禾啊，你爸年紀大了，你怎么能這么對他？”

“就是啊，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怎么還餓著老人？”

“你妹妹說你把家里的糖都扔了，太過分了！血糖低了更要命！”

我看著那些指責，手指在屏幕上劃過，找到了昨天外賣的訂單截圖。

我把截圖和馬桶里那碗甜水面的照片一起發(fā)到群里。

“他不是沒得吃，是不吃我做的，只想吃姜瑜給他點的這些?！?/p>

我又補充了一句：“營養(yǎng)師兩萬塊一個月的調(diào)理餐，他一口沒動?！?/p>

群里瞬間安靜了。

過了足足五分鐘，姜瑜的私信才跳出來。

“你非要鬧得這么難看嗎？”

我沒回復。

她又發(fā)來一條：“你把錢看得比爸的命還重要！”

我看著這句話，直接把她拉黑了。

下午，我提前回了家。

我爸的房門依舊緊閉。

我從柜子里翻出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屋里一股食物變質(zhì)的酸味。

我爸躺在床上，看見我進來，立刻把頭扭到一邊。

我沒理他，徑直走到他床邊的垃圾桶旁。

里面塞滿了零食包裝袋，薯片、餅干、巧克力派，五花八門。

最底下，還有兩個空了的泡面桶。

我把垃圾桶拎起來，重重地放在他床邊。

“這就是你說的一天沒吃飯？”

他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是小瑜怕我餓著......”他小聲嘟囔。

“她還怕你死得不夠快?！蔽乙蛔忠痪涞卣f。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指著我吼：“你胡說什么！你妹妹那是孝順！不像你，冷血無情！”

“孝順？”我笑出了聲，“孝順就是明知道你有糖尿病，還給你買這些東西？”

我把垃圾桶里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擺在他面前的地上。

“薯片，高油高鹽。巧克力派，高糖。泡面，高鈉。”

我每說一樣，他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東西，哪一樣是你能吃的？”

他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后只能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我自己的身體，不用你管！”

“好?！蔽尹c點頭，“我不管?！?/p>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社區(qū)養(yǎng)老院的電話。

“喂，你好，我想咨詢一下入住手續(xù)。”

我故意開了免提，咨詢電話里的女聲清晰地傳出來。

我爸的表情從震驚到慌亂，最后變成了恐懼。

“你......你要干什么？”他聲音發(fā)抖。

我掛斷電話，看著他。

“既然你覺得我礙事，那就換個地方，讓你舒舒服服地享受?！?/p>

3.

我爸徹底慌了。

他從床上一骨碌爬下來，抓住我的胳膊。

“小禾，爸錯了，爸知道錯了！”

“你別送我去養(yǎng)老院，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

他開始哭，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這幅場景，我從小看到大。

每次他理虧，就會用這招。

而我，每次都會心軟。

但這次，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一絲動容。

門鈴在這時響了。

我爸像是抓住了救星，立刻松開我，踉踉蹌蹌地跑去開門。

門口站著姜瑜，她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保溫桶。

“爸，我給你燉了你最愛喝的冰糖雪梨湯?！?/p>

她一進門，就看見了地上那一堆零食包裝袋，和臉色鐵青的我。

她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甜美的笑容。

“姐，你也在啊。”她把保溫桶放到桌上，“爸血糖不高的時候，喝點這個沒事的，能潤肺?！?/p>

我爸立刻湊過去，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真香啊?！?/p>

我走過去，打開保溫桶的蓋子。

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甜膩香氣撲面而來。

湯色清亮，但底下沉著一層厚厚的冰糖。

“你是想潤他的肺，還是想爛他的腎？”

姜瑜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姜禾，你說話別這么難聽！”

“我難聽，還是你做的事難看？”我端起保溫桶，走到水槽邊。

“你干什么！”姜瑜尖叫著撲過來想搶。

我爸也急了，沖過來擋在我面前：“不準倒！這是小瑜辛辛苦辛苦給我燉的！”

我沒理會他們，手一斜，滾燙的雪梨湯盡數(shù)倒進了下水道。

滋啦一聲，甜膩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廚房。

“姜禾！”姜瑜的聲音又尖又利，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你瘋了嗎！”

她揚手就要打我。

我側(cè)身避開，她撲了個空，踉蹌著撞在冰箱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夠了！”我爸怒吼一聲，沖上來一把推在我肩膀上。

我沒站穩(wěn)，后退兩步，后腰重重地磕在了廚房臺面的尖角上。

一陣劇痛襲來，我眼前發(fā)黑。

“為了口吃的，你們就要動手打人？”我扶著臺面，冷冷地看著他們。

我爸愣住了，似乎沒想到自己會下這么重的手。

姜瑜卻不依不饒，指著我罵：“是你先動手的！你倒了我的湯！”

“那碗湯能要你的命，也能要他的命?！蔽抑钢野?。

“你少咒我爸！”姜瑜哭了起來，“你就是嫉妒！嫉妒爸更疼我！”

鄰居家的門開了，是對門的張阿姨，她探出頭，一臉關(guān)切。

“小禾啊，家里怎么了？吵這么大聲？”

姜瑜立刻戲精上身，哭得更厲害了：“阿姨，你快來評評理！我姐不讓我爸吃飯，還要把他送去養(yǎng)老院！”

我爸也立刻擺出一副受盡委屈的可憐相。

張阿姨皺著眉走進來，看看我，又看看他們。

“小禾，你爸身體不好，你有話好好說嘛。”

我還沒開口，姜瑜就搶著說：“她就是嫌我爸是累贅！我好心給我爸送點吃的，她全給我扔了！”

我看著她顛倒黑白的表演，突然覺得很累。

4.

我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

“張阿姨，您看?！?/p>

我點開一個視頻，是我提前安裝在家里的監(jiān)控錄像。

視頻里，我爸趁我不在家，偷偷摸摸地吃著姜瑜買來的各種零食。

他一邊吃，一邊和姜瑜視頻聊天。

“還是我女兒知道心疼我，你姐就想我早點死?！?/p>

視頻里的姜瑜笑得花枝亂顫：“爸，你放心吃，她不敢把你怎么樣。”

張阿姨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姜瑜和她爸的臉，則瞬間變得慘白。

“你......你竟然裝監(jiān)控！”姜瑜指著我，氣得發(fā)抖。

“不裝，怎么知道你們倆是怎么在背后算計我的？”我關(guān)掉視頻，“張阿姨，現(xiàn)在您覺得，是誰想讓他早點死？”

張阿姨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但身體是自己的，老姜，你得拎得清啊?！?/p>

說完，她搖著頭走了。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我爸癱坐在沙發(fā)上，像一灘爛泥。

姜瑜則惡狠狠地瞪著我，眼神像是要噴出火來。

“姜禾，你真卑鄙！”

“彼此彼此?！蔽野咽謾C放回口袋。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給我爸調(diào)理身體的營養(yǎng)師，秦川。

“姜小姐，叔叔最近情況怎么樣？我這邊出了幾套新的食譜，更適合他的口味?！?/p>

秦川的聲音溫和又有禮。

我還沒開口，姜瑜就搶過電話，沖著那頭吼：“不用了！我爸不需要！你們這些騙子，就知道騙錢！”

說完，她啪地掛了電話。

我看著她，眼神冰冷。

“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

“我爸說了，不吃你那些寡淡的玩意兒！”她有恃無恐。

我爸在旁邊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我氣得發(fā)笑，重新?lián)芡饲卮ǖ碾娫挕?/p>

“秦先生，不好意思，我妹妹不懂事。”

“沒關(guān)系?！鼻卮ǖ穆曇粢琅f平靜，“我理解。很多患者家屬都有這個階段，不合作，甚至抵觸。需要點時間?！?/p>

他的理解讓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點。

“你那邊，還有別的辦法嗎？”我問。

“心理干預可能比食譜更重要?！鼻卮ㄕf，“要讓他意識到，健康是自己的事，不是為了誰?！?/p>

掛了電話，我看著沙發(fā)上的我爸。

他正捧著手機，姜瑜湊在他旁邊，兩人不知道在看什么，笑得前仰后合。

完全沒把剛才的爭吵和自己的病情放在心上。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秦川說得對。

心病，得用心藥醫(yī)。

晚上，我爸突然喊肚子疼，在床上打滾。

我一測血糖，立刻打了120。

在救護車上，他還在喊：“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不讓我吃飯，我怎么會肚子疼！”

姜瑜也跟著附和：“就是！肯定是餓出毛病了！”

到了醫(yī)院，醫(yī)生一番檢查下來，臉色凝重。

“急性胰腺炎，糖尿病并發(fā)癥。很危險?！?/p>

我爸和姜瑜都傻了。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姜瑜喃喃自語。

醫(yī)生看著我，問：“患者最近是不是吃了大量高油高糖的食物？”

我點點頭，看向姜瑜。

她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住院手續(xù)辦得很快，我交了幾萬塊押金。

醫(yī)生拿著一沓單子過來，表情嚴肅。

“病人情況不太樂觀，需要立刻進ICU觀察?！?/p>

“糖尿病并發(fā)的急性胰腺炎，死亡率很高，你們家屬要有心理準備?！?/p>

醫(yī)生的話像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我爸的嘴唇開始發(fā)紫，呼吸也急促起來。

護士推著移動病床過來，準備送他去ICU。

我攔住護士，拿出手機。

“等等?！?/p>

我點開錄音功能，走到病床前。

“爸，你現(xiàn)在聽清楚?！?/p>

“是誰給你買的零食，讓你吃到胰腺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