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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主殿向來是嬪妃小聚走動的重要之所,如今陡然闖進(jìn)來個衣著打扮清湯寡水的女人,這般無禮的行為登時吸引了屋內(nèi)兩人的注意力。
珞惜云坐在地臺主座上,纖細(xì)手指虛虛搭在紫檀木制成的雕花座椅扶手上,將下首兩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一時間,涂了正紅口脂飽滿紅唇笑意更甚,戲謔地看著珞櫻的動作。
“珞櫻見過嫡姐,見過惠嬪娘娘。”
珞惜云神色懶倦,身后鑲嵌寶石的玻璃屏風(fēng)襯的她多了幾分珠光寶氣的慵懶。
“進(jìn)來問安也不知先打扮一番,豈不讓人看了笑話?!?/p>
珞櫻心知這是珞惜云暗中想給她扣上一頂不知禮儀行為粗陋的帽子,卻沒有半句辯駁,只做出一副乖順樣子。
她知道,珞惜云最滿意她這副不會還口的溫吞性子。
果然,輕飄飄的聲音施舍般響起,尾音帶著些不屑的輕蔑。
“問安吧,回去叫宮里嬤嬤好好教教你規(guī)矩?!?/p>
“我們昭陽宮里,不養(yǎng)粗陋之人,學(xué)不好規(guī)矩,便一輩子上不得臺面?!?/p>
“珞櫻謹(jǐn)遵嫡姐教誨。”
“......”
惠嬪心頭多了幾分嘲弄。
后宮誰人不知,珞貴妃為了固寵,竟使了手段遣家里庶妹做暖床丫頭的活,如今當(dāng)著她一個外人的面如此敲打,其中態(tài)度不言自明。
殿外日頭正盛,珞櫻聽話的往前走了幾步,對兩人福下身子行了蹲安禮。
等到坐在珞惜云下首西側(cè)座位上的惠嬪看清珞櫻的臉之后,她登時有些失態(tài)的僵直脊背,一只手抓緊了椅子扶手!
眼前人即使穿著秀女最普通的服制,也美得驚心動魄,她腦海中一時間竟只有媚骨天成這一詞!
護(hù)甲戳的掌心生疼,白憶柳這才回過神來,卻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原本還輕蔑的視線陡然變得凝重,甚至摻上了妒火!
她本以為在珞惜云手下,這樣木訥無趣的性格根本討不得皇帝歡心,就算宣進(jìn)宮又算什么。
可就算單憑這張臉,已是一記殺招!
白憶柳頓時明晰,為什么在珞櫻進(jìn)來時,珞惜云臉上分明帶著隱秘笑意的表情!
原來這就是珞惜云張狂的資本,她卻偏要挫挫她的銳氣!
白憶柳臉上勾起一抹得體的笑,仿佛剛才的失態(tài)從未出現(xiàn)。
淡雅柔美的五官笑起來時平添幾分韻味,她淺啜一口身旁婢女手中的茶,端的一副和婉姿態(tài)。
“姐姐這話言重了,珞妹妹雖穿著服制不如你我,這張俏臉卻是不一般呢!”
“貴妃家中弟妹果然不同凡響,隨便叫出來一個,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瞧著竟比您當(dāng)年還......”
白憶柳像才發(fā)覺說錯了話,陡然止住話頭,可憑嘴角的笑意,任誰都能看得出她是故意的!
珞惜云臉上笑意淡了幾分。
白憶柳與她表面交好,背地里卻沒少暗暗較勁,說這話無非是暗里給她找不痛快。
只是她道行還是太淺——
珞惜云臉上重新掛起笑來,三言兩語間把話推了回去:“家中弟妹自然不是個個都如此漂亮,只是珞櫻心悅陛下,我這做嫡姐的,自然該幫襯一番?!?/p>
“說來不怕妹妹見笑,我此番如此規(guī)訓(xùn)庶妹,便是怕她封了位分,與我們成了姐妹,還不懂宮中規(guī)矩?!?/p>
白憶柳的笑僵在臉上,手中握著的絲帕平白被蹂躪出幾番皺褶。
她站起身子,身上粉色衣料本該趁的人粉面桃腮,如今卻掩不住她的難看臉色。
“姐姐,妹妹忽然想起宮里還有事未曾處理,便先行告退了?!?/p>
珞惜云笑意得體,瞇了瞇狹長的眼,點(diǎn)在眼角的朱砂紅痣格外晃眼。
“那姐姐便不送了,妹妹慢走?!?/p>
待人走后,珞惜云臉上的笑頓時落了下來,眼角眉梢掛著股嘲弄意味。
她能走到貴妃這步,最擅長的便是攻心。
珞櫻是她手里的棋子,就算絕世容光也是她手下之人,白憶柳想挑起二人對立,她便能不偏不倚地推回去。
只是有一點(diǎn)她說得沒錯——
珞惜云垂下眼眸,瞧著仍立在殿中,滿臉恭順的珞櫻,毫無預(yù)兆地拿起一旁茶盞,朝著她的方向砸去!
玉器碎裂的聲音在珞櫻腳邊響起,里頭溫?zé)岬牟杷疄R了她一腿。
但珞櫻毫無受驚跡象,就連睫毛都未曾顫抖一下,只是眼眶漸漸彌漫上委屈的紅,眼底水光轉(zhuǎn)瞬即逝,似在隱忍。
殿內(nèi)一片安靜,落針可聞。
半晌。
珞櫻恭敬地朝著珞惜云躬身行禮。
“櫻兒多謝嫡姐賜茶。”
琺瑯彩瓷茶杯在腳下碎成幾瓣,珞櫻蹲下身子一片片撿起來,絲毫不顧隨著她的動作,垂落的裙擺染上臟污茶漬。
這個角度沒人能看清珞櫻臉上的表情,就連正午的天光都無法照亮,反倒在五官投影處蒙上一層陰鷙。
上首響起珞惜云輕飄飄的聲音。
“真是條聽話的狗。”
碎片被一片片撿起,在白玉般的手中分外刺眼,地上的茶漬噴灑一片,倒映出珞櫻眼中的滔天恨意。
珞惜云處處對她打壓警告,她心里再清楚不過,樂得做出一副怯懦懂事的樣子陪著她演。
珞櫻唇瓣勾出一抹完全不像該出現(xiàn)在她臉上的冷笑。
她珞惜云最好不要放下戒備,別讓她抓到一絲往上爬的機(jī)會。
......
翌日,側(cè)院廂房。
“叩叩叩——”
“珞小姐,娘娘有話吩咐。”
門口傳出一陣急促的叩門聲時,珞惜云正在屋內(nèi)練字。
手下的筆墨和宣紙都是劣質(zhì),墨水味并不好聞,但上面的字跡筆鋒銳利,風(fēng)骨似力透紙背。
一截細(xì)弱白嫩的手腕像蘊(yùn)著股韌勁,筆力成熟。
“姑娘稍等!”
珞櫻習(xí)以為常地收起宣紙,疊放成最小,壓在床褥下方,將門打開。
連珠不甚在意她在里面做什么,徑直將手中包著蘭草繡帕的盒子放到珞櫻手中。
“娘娘吩咐,昨日惠嬪來送了東西,你拿著這個做回禮,要到景陽宮內(nèi),親自見她收下?!?/p>
珞櫻頓時覺得手中材質(zhì)冰涼柔軟的絲帕活像個燙手山芋。
這哪里是去景陽宮,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珞櫻滿心焦灼,這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