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死后，溫書意不食不水，生生枯坐在院子里，直到天明。

破曉時分，蕭祁給溫書意披上大氅，聲音緩和些許。

“逐月死了，孤知你心里有怨?！?/p>

“孤會替言清補償你?！?/p>

溫書意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自嘲一笑，“補償？”

蕭祁抿唇，“言清心懷天下，過幾日便是將士們的英靈回京之日?！?/p>

“若你用心頭血抄寫千遍往生經，言清定會不計前嫌原諒于你。”

溫書意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蕭祁，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人。

她的聲音顫抖：“蕭祁，你再說一遍？你要用我的心頭血，去抄寫往生經，只是為了讓她原諒我？這便是你所謂的補償？”

蕭祁避開她灼人的目光，語氣強硬：

“這不是為了言清個人！這是為了安撫六萬將士的亡魂，為了平息天下的民憤！”

“書意，這是你身為溫家女，身為太子妃理應做出的犧牲和懺悔！”

“唯有至誠至痛之心頭血，方能洗刷罪孽，助英靈早登極樂！”

他頓了頓，看著溫書意慘白如雪的臉色，放緩了語調，“冬日寒冷，血易凝固……屆時，會有人在一旁助你，確保每一滴血都飽含誠意。”

溫書意只覺得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嚨，被她拼了命咽下。

她看著蕭祁，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凄厲而悲涼，充滿嘲諷。

“好，好一個至誠至痛！蕭祁，我記住了?！?/p>

蕭祁閉眼，語氣已恢復淡漠，“來人，助太子妃抄經！”

話音剛落，匕首狠狠刺入溫書意心口。

她疼的渾身顫抖，手指卻被強制沾上鮮血，一筆一劃，在經幡上寫下經文。

心口處血液干涸，便又有仆從刺入一刀。

就這樣循環(huán)往復，溫書意抄完這千遍經書，心口生生挨了一百零八刀。

抬回寢殿時，溫書意幾近油盡燈枯。

她安插在京郊大營最后的心腹，冒著生命危險，終于將一份染血的密報送到了她手中。

那是從溫家軍殘兵口中得到的證詞，以及暗中截獲的，與沈言清上報的軍情截然不同的前線急報副本！

上面清晰地表明，當日沈言清的軍令存在嚴重誤導，溫家軍并非冒進，而是按照指令前往峽谷接應太子，卻反遭合圍，求援信號被無故截斷！

鐵證如山！

溫書意握著那薄薄的幾頁紙，卻重逾千斤。

她深深吸氣，提筆寫下一封字字泣血的和離書，并著證據(jù)，叫夏喬冒死也要呈到御前。

蕭祁，沈言清。

新仇舊怨，我們很快就要分明了！

......

京城肅穆，白幡蔽日。

長長的隊伍護送著覆蓋白布的將士棺槨緩緩入城，百姓夾道痛哭，悲聲震天。

所有人的悲憤都需要一個宣泄口。

一時間，對溫家的痛罵聲鼎沸。

高臺之上，蕭祁與一身素鎧的沈言清并肩而立，神情沉痛。

就在儀式進行到最關鍵處，萬民悲慟之時，溫書意掙脫了看守，穿著一身白色單衣，踉蹌又堅定地走上了高臺。

她手中高舉著那疊證據(jù)，聲嘶力竭：

“諸位將士親屬，天下百姓！溫書意今日，并非來懺悔莫須有之罪！”

她猛地將證據(jù)展開，亮在所有人面前：

“這才是淮水之役真相！”

“我父兄溫凜、溫少虞、溫少珩，并非冒進延誤戰(zhàn)機！他們是奉了沈言清的錯誤軍令，前往落鷹峽接應太子本部，反遭北狄主力合圍，他們的求援信號被刻意忽略截斷！”

“他們是被自己人……活活逼死的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