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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一直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
爸爸媽媽都不矮,初中的弟弟就有1米92。
可成年的我只有1米45。
找工作再次因為身高被拒,我流著淚在家翻找增高鞋墊,卻發(fā)現(xiàn)了一瓶“生長抑制劑”。
客廳里,傳來媽媽和弟弟回家的聲音。
“醫(yī)生說再吃一個月就能完全停止生長了,到時候把她賣給那個癱子老頭,長得還沒輪椅高看她怎么跑。這等你長大娶媳婦不就有錢了?”
我愣住了,他們說的人,是我?
可媽媽明明說爸爸得了肺癌,要我放棄讀書給他掙醫(yī)藥費。
眼淚滴在抽屜底層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上。
第一次,我想逃離這個家。
1
門開了。
手里的“生長抑制劑”被我慌亂塞進包里。
“婷婷回來了?”
媽媽看見我,手撫上胸口,剛還中氣十足的聲音染上哭腔。
“唉,剛從醫(yī)院拿回你爸的檢查報告,醫(yī)生說他真的要盡快手術,婷婷,你找到工作沒有呀?”
一個月前,爸爸查出了肺癌,需要長期服用很貴的進口靶向藥。
因為身高只有1米45,我知道出了社會會處處受限,只有讀書是唯一的出路。
媽媽為了省電每天晚上拉閘,我都在樓道學習到深夜。
好不容易考上清大,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
媽媽提出要我放棄讀書,提前工作給爸爸掙醫(yī)藥費。
想到爸爸為了這個家辛苦操勞,我還是點頭同意了。
此刻,看著胸悶氣短的媽媽,我盯著她手里醫(yī)院的袋子,顫抖地說:
“沒找到工作,前臺和服務員都嫌我個子太矮了?!?/p>
“媽,給我看看爸的檢查報告行嗎?”
媽媽沒想到我會這樣問,明顯滯了一下。
弟弟反應很快:“姐,這些東西不是專業(yè)的看不懂。你沒找到工作沒事,媽給你找了個好出路,”
說著他把我拉到沙發(fā)上坐下,掏出手機遞在我眼前。
“這些都是媽給你挑的好男人,你看看,選一個,過兩天安排你們見面?!?/p>
照片一張張劃過,都是英俊帥氣的年輕男人,都不像他們口中坐輪椅的癱子。
我搖搖頭,試探地問:“媽,我還是想去上學?!?/p>
話音剛落媽媽立刻躺倒在沙發(fā)上,哀哀戚戚地叫起來。
“造孽呀,爹老子都不管了,白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爸去死??!”
我還沒說話,弟弟站了起來,俯在媽媽耳邊說了什么,媽媽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望向我。
“其實上大學也不是不可以,一樣可以兼職的嘛,過兩天媽媽給你辦升學宴。”
她答應我上大學了?這么簡單?
我怪異地望著眼前的母子倆,一時反應不過來。
弟弟又拉起我說道:“好了姐,不用你去工作了,這兩天就別出去了,在家好好休息,收拾收拾東西?!?/p>
回到房間,才發(fā)現(xiàn)自己緊緊攥著裝著“生長抑制劑”的包。
拿出藥瓶,瓶身上貼著密密麻麻的說明書。
我舉到眼前仔細看。
【......該藥物可加速骨骺閉合,不可逆地終止骨骼生長,導致使用者最終身材顯著矮小?!?/p>
2
我瞬間遍體生寒。
爸爸媽媽身高都在1米7以上,弟弟更是15歲就長到了1米92,十八年來我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抱錯了。
原來他們是一直在給我服用抑制生長的藥物,好讓我身材矮小,賣給殘疾人好控制嗎?!
可既然如此,他們又為什么會同意我上大學呢?
難道只是他們的緩兵之計?
手腳不可控制地開始打哆嗦。
第一次,我感到這個熟悉的家四周都是鬼氣森森的吃人野獸。
理智告訴我應該迅速逃離,可我身無分文,讀書的時候全心撲在學習上,也沒什么朋友,我能去哪呢?
捏著藥瓶的手心出了汗,我猛然想起,媽媽說過再吃一個月我就會完全停止生長。
那如果從現(xiàn)在開始停藥,我是不是還有繼續(xù)長高的可能?
正思索著,門突然被敲響。
“婷婷,吃飯了。”
媽媽的聲音波瀾不驚,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藥被我拿走了。
我趕緊把藥片都碾碎丟進垃圾桶。
來到餐桌前坐下,媽媽像往常一樣端給我一杯蔬果汁。
“女孩子多喝蔬果汁,身材纖巧才好嫁人哪?!?/p>
杯子里的液體綠瑩瑩的,好像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想到垃圾桶里粉碎的藥片,我稍稍放心地把蔬果汁倒進嘴里。
沒想到見底的時候,杯底竟還是有一圈白白的粉末。
以前媽媽告訴我這是普通的沉淀物,我信了。
可現(xiàn)在,我的手已經(jīng)抖得拿不穩(wěn)杯子。
“這到底是什么!媽,你是不是給我下藥了,我長不高是不是因為這個!你說??!”
我終于忍不住嘶吼出聲。
可媽媽像沒事人似的瞥了我一眼,筷子也沒停。
“抽屜里的藥是你拿的吧,發(fā)脾氣干什么,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我和你爸都高,你要是像你弟遺傳了我們,還嫁得出去嗎?”
“可是我從來都沒想過嫁不嫁得出去,我只想好好讀書,以后找個好工作!”
“你說你這孩子,姑娘家家的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工作幾年才能給你弟掙到彩禮錢?”
媽媽漫不經(jīng)心地盯著電視吃飯,一旁的弟弟也開口:
“姐,你就別氣了,你看你現(xiàn)在身材多好,小鳥依人的,哪個男人看了不喜歡?多有保護欲啊?”
我的眼淚砸到飯里,氣急道:“小鳥依人好?這藥你怎么不吃?”
“你弟是男人,這人高馬大的,以后的媳婦兒才會忌憚,你一個丫頭片子跟他比什么。”
弟弟聽見媽媽的話,輕蔑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頭肌。
他雖然坐得和我一樣高,可1米92的身材幾乎將餐桌籠罩,不笑的時候壓迫感直讓人想低頭。
胃里一陣干嘔,我沖進廁所扣著嗓子吐起來,余光看到洗手臺的柜子里露出塑料袋的一角。
是媽媽拿回來的醫(yī)院的袋子。
我踮著腳,顫巍巍地把里面的東西掏出來。
是一堆的“生長抑制劑”。
還有弟弟注射生長激素的票據(jù)。
我徹底腿軟心慌了,他們根本沒打算放過我!
管不了那么多,我踉踉蹌蹌回到臥室,背上已經(jīng)收拾好衣物的包,走出了房門。
“有個同學跟我報了一個大學,我去她那住幾天,搞好關系以后也好有個照應?!?/p>
3
小心翼翼撒著拙劣的謊,我走向大門轉(zhuǎn)動把手。
沒動靜。
門被反鎖了。
焦急的按動聲中,媽媽幽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大晚上想出去?不是交男朋友了吧?我是為你好,守好身子才不被婆家嫌棄,可別出去亂搞啊?!?/p>
“去,讓你姐回來好好吃飯?!?/p>
弟弟強勁的大手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按回了餐桌前。
剛想把懷里的包護住,包帶子就被弟弟扯走,扔進了他的房間落鎖。
“為什么搶我的包!”我哭喊著撲向弟弟。
弟弟一腳把我踹到桌角,我痛得弓起身子。
“守點婦道行不行?已經(jīng)讓你上大學了,還想勾引誰?”
來不及動彈,就被弟弟像拎雞仔一樣提了起來,雙腳徹底離地。
力量太過懸殊。
我含淚看著弟弟青筋暴起的臉,放棄了掙扎。
夜半,我躺在床上想起了奶奶和爸爸。
只有奶奶和爸爸對我好。
奶奶已經(jīng)去世了,走之前她留給我一只金鐲子,讓我一定好好讀書。
爸爸是開大貨車的,每次出工回來都會偷偷塞給我一些好吃的,讓我不要告訴弟弟,還會在媽媽讓我提前輟學的時候勸阻她。
我起身,在柜底深處翻出一盒最不起眼的學習資料。
幾本厚厚的書下面,藏著奶奶給我的金鐲子,還有一部舊手機。
現(xiàn)在用的手機已經(jīng)被弟弟鎖在了他房間的包里。
我給舊手機充上電,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就哭了,把今天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爸爸心疼地安撫我。
“不哭啊婷婷,爸爸送完這批貨回來就帶你去醫(yī)院,一定還能長高的,啊,你媽真是太過分了!”
我害怕地請求爸爸早點回來,這個地獄般的地方我一天也不敢待了。
“爸爸在兩千公里外呢,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回來啊。乖,爸爸一定趕回去參加你的升學宴。”
“媽媽真的會給我辦升學宴嗎?真的會讓我去上學嗎?”
“怎么不會啊,我跟你媽已經(jīng)商量好了,就定在后天,不怕啊,爸爸回來一定給你做主。”
爸爸開夜車很辛苦,雖然不知道他的病是真的還是媽媽的謊言,我也沒有再多糾纏,掛斷了電話。
只是心里總有隱隱不安。
后天才能回來,怎么保證明天我就不會被賣掉了?
打開窗,望向距離三樓高的地面,我橫著心做了個決定。
像電視里那樣,我把床單擰成繩,一邊綁在窗戶上,一邊綁在腰上,順著墻邊的水管爬了下去。
驚心動魄的幾分鐘后,腳尖終于落地。
剛出了一口氣,耳邊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
“這誰家的小孩兒!大半夜往哪兒跑!”
4
吼聲把樓道的聲控燈都震亮了,我沒空和他解釋,轉(zhuǎn)身撒腿就跑。
沒想到那個大叔一個箭步上來揪住我。
“你還是小學生吧?這么晚了玩離家出走?。磕惆謰屇??”
“我不是小學生,我成年了,你快放開我??!”
“還不是小學生?我孫女十歲跟你一樣高!你說現(xiàn)在的小孩子,跟家里吵個架就鬧離家出走,真是越來越難管......”
“我真的不是小學生,我媽要把我賣給殘疾人......”
解釋的話還沒說完,我就頓住了。
聽到聲音的媽媽和弟弟已經(jīng)沖下樓,站在了大叔身后。
媽媽賠著笑和大叔道謝,從他手里接過了我。
“小孩子不懂事,多虧您看見了,我說這世上還是熱心人多?!?/p>
大叔一臉做了好事的驕傲:“要不是我睡不著出來夜跑,你家孩子早被人販子拐跑咯!”
又扭頭看了看我,語重心長:“小妹妹,現(xiàn)在的任務是好好讀書,等成年了想去哪兒都沒人管!”
被媽媽和弟弟連拖帶拽回了家,口袋里的手機和金鐲子也被他們搜了去。
“那老東西竟然把鐲子留給你這個賠錢貨?正好你弟的生長激素還差幾針,要兩萬塊錢呢。”
窗子被徹底封死。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只能等爸爸回來救我了。
爸爸,你可一定要回來呀......
除了被強行灌下“生長抑制劑”,我再沒吃喝過任何東西,媽媽和弟弟也由著我去了。
到了升學宴那天,爸爸還是沒有回來。
弟弟擰著我的胳膊把我拖上租來的車,一路去了酒店。
下了車,酒店門口一張婚紗照赫然在眼前。
上面,是我和那個殘疾老頭。
還寫著我倆大大的名字。
我嚇得腿軟尖叫起來,剛想呼喊救命,就被弟弟眼疾手快捂住了嘴,拎進禮堂。
禮堂內(nèi)喜氣洋洋,高朋滿座。
在最中央,我看到了我的爸爸。
他西裝革履,推著一個輪椅,上面坐著的人嘴歪眼斜,胸口別著新郎的紅花。
我的呼吸都停滯了。
爸爸,他在我的婚禮現(xiàn)場,站在那個殘疾老頭身邊,等著我?
這個我以為最愛我、千期萬盼他回來保護我的人。
推著我的深淵一步步走近。
“昨天也有吃藥?”爸爸從口袋里掏出一瓶藥水,“加點量,這‘安神湯’喝了能傷腦子,她就不知道再跑了?!?/p>
我搖著頭,絕望地問道:“爸爸,你也要賣了我?”
爸爸看向我的眼神依舊溫柔慈祥。
“什么賣,是明媒正娶。女兒大了都是要嫁人的,這個哥哥家里條件不錯,不會讓婷婷吃虧,乖?!?/p>
他拍了拍“哥哥”的輪椅,老頭笑了,露出一口殘缺的黃牙,濁氣撲面而來。
“你媽說的不錯嘛,你又矮又好生養(yǎng),屁股不算小,嘿嘿......”
“啊——”
我爆發(fā)出驚懼的尖叫,掙扎著向周圍的賓客呼救,可滿眼都是我不認識的人。
“這老王攢了一輩子錢,可算找著媳婦兒了?!?/p>
“就是要灌藥啊,傻了好養(yǎng)活,不容易跑,就知道吃飯干活生孩子?!?/p>
媽媽死死扭住我的下巴,“鬧什么!養(yǎng)你這么多年就該今天回報!喝了它,以后就老實了!”
爸爸擰開藥水,往我嘴邊送。
眼淚滾滾而下。
我閉上眼,準備向我十八年的人生告別。
對不起,最愛我的奶奶,我好像讀不了書了......
“陳婷?。 ?/p>
突然,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剛睜開眼,想看看是不是幻覺,爸爸手中的藥瓶竟已被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