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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婆總說熟人好辦事,什么事都愛找她那些不靠譜的親戚朋友。
新房裝修,我找好了正規(guī)公司,她非要用她表哥的施工隊說能省一大筆錢。
結(jié)果工期拖了半年,不僅裝得一塌糊涂,最后還卷款跑了。
我準備報警,她卻把我攔住。
還偷偷把我們買車的錢轉(zhuǎn)給她表哥應急。
丈母娘也來指責我太計較沒人情味。
“都是親戚,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這樣讓他以后怎么做人?你讀了那么多書都讀傻了?”
我氣得心臟病發(fā)住了院。
老婆的熟人醫(yī)生轉(zhuǎn)頭就把我的病歷發(fā)到親戚群當八卦。
我要告他,老婆全家都勸我算了,說都是朋友,以后看病還要指望人家。
行,我不管了。
就看看我老婆這些好熟人,最后能把我們家作成什么樣!
1
我明天要出差。
老婆走過來,臉上帶著笑。
“我讓我表哥送你去高鐵站,順風車,方便?!?/p>
我頭也沒抬,盯著手里的項目文件。
“不用,高鐵票我已經(jīng)買好了?!?/p>
“買好了就退了唄,多大點事?!?/p>
她的語氣不容商量。
“都是自家人,別那么見外,你坐高鐵還得轉(zhuǎn)地鐵,多麻煩?!?/p>
第二天早上,我拎著公文包和行李箱下樓。
一輛破舊的面包車停在門口,車身上全是泥點子。
表哥搖下車窗,嘴里叼著煙,沖我嘿嘿一笑。
“上車啊,愣著干嘛?!?/p>
我拉開后座車門,一股濃烈的煙味混著汗味撲面而來。
車里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紙箱,只留了一個窄窄的角落。
他指了指副駕?!澳嵌褨|西你挪一下,放后面去?!?/p>
我瞥了一眼油膩膩的盒子,沒動。
“行吧,那你自己擠擠。”
我把行李箱塞進去,自己也擠了進去,膝蓋頂著前座。
車子發(fā)動,發(fā)出拖拉機一樣的轟鳴聲。
路上,他接了個電話,還開了免提。
電話那頭的人在催債。
“寬限兩天,等我這趟跑完就有錢了!”他大聲嚷嚷。
剛開出小區(qū)沒多遠,車子一個拐彎,進了加油站。
表哥熄了火,轉(zhuǎn)過頭看著我。
“兄弟,出來急,忘帶錢了,你先墊一下。”
我看著計價器上的數(shù)字,三百二十塊。
我的高鐵票才一百三十五塊。
我沒說話,拿出手機掃碼付了錢。
他看見我付了錢,笑容更燦爛了。
“夠意思。”
車子重新上路,他把音樂開得震天響,跟著搖頭晃腦。
到了高速入口,他又回頭。
“ETC沒錢了,走人工,你來付?!?/p>
我遞過去一百塊。
中午,車子拐進服務區(qū)。
他走進餐廳,點了一份六十八的套餐,吃得滿嘴是油。
吃完飯,他擦擦嘴,把賬單推到我面前。
“一起結(jié)了?!彼蛄藗€嗝。“你這種坐辦公室的,天天都吃這么好吧?”
我付了錢,什么也沒吃。
終于到了目的地,車子停在酒店門口。
我打開車門,腿都坐麻了。
剛站穩(wěn),老婆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電話一接通,就是她興奮的聲音。
“老公,到了吧?表哥辛苦了,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p>
“我跟你說,還是自家人辦事牢靠,這下省心了吧?!?/p>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掛了電話,我準備從后座拿我的公文包。
手伸進去,摸了個空。
我心里咯噔一下,探頭進去看。
裝有公司重要文件和筆記本電腦的公文包,不見了。
我立刻給表哥打電話,沒人接。
我趕緊打給老婆。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背景音很嘈雜。
“喂?老公,什么事啊?我這正逛街呢。”
我壓著火氣,急得嗓子冒煙。
“我的公文包!落在你表哥車上了!里面有公司電腦和重要文件!”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然后傳來她笑呵呵的聲音。
“哦,你說那個啊,我當什么大事呢?!?/p>
“你那電腦卡得要死,我早就想給你換了,這次正好是個機會。”
“我跟表哥說了,他最近手頭緊缺錢急用。”
“就讓他拿去賣了換點錢,回頭我給你買個新的!”
我大腦一片空白。
“你說什么?”
2
我對著電話咆哮。
“誰讓你自作主張把我的電腦給他的?里面的文件呢?公司的資料怎么辦?”
電話那頭的聲音也拔高了,比我還理直氣壯。
“不就一個破電腦嗎?至于嗎你!”
“表哥可是專程開了一天車送你,你這個人怎么這么沒人情味!”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那是我工作的工具!不是你拿來送人情的東西!”
“你計較這個有意思嗎?為個電腦,親戚都不要了?你這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個尖銳的聲音插了進來,是丈母娘。
她搶過電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你一個大男人,跟自家親戚算那么清?你的心眼就針尖那么大?”
“上次你爸住院,要不是我們托人找關系,你能那么快住上院?現(xiàn)在發(fā)達了,翅膀硬了,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胸口堵得慌。
老婆又把電話拿了回去。
“老公,你別不懂事,這都是人情社會的規(guī)矩,今天你幫他,明天他幫你?!?/p>
“我娘家這邊親戚多,關系都處好了,以后我們辦事才方便,你懂不懂?”
我懂了。
我徹底懂了。
我想起我們那套被毀掉的新房。
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她所謂的“熟人好辦事”。
我當時找好了業(yè)內(nèi)口碑最好的裝修公司,設計師和方案都定了。
她知道了,當場就把臉拉了下來。
“請什么大公司,凈花冤枉錢,我表哥就是干這個的!”
還是那個表哥。
她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
“我表哥說了,給我們用最好的料,收我們成本價,至少能省十萬!”
“自家人,還能坑我們不成?”
我拗不過她,最終妥協(xié)了。
結(jié)果,原定三個月的工期,拖了半年還沒結(jié)束。
送來的材料全是沒聽過的雜牌,甲醛味熏得人睜不開眼。
我質(zhì)問她:“還有衛(wèi)生間的防水!你說他親手做的,保證滴水不漏!”
“結(jié)果呢?樓下鄰居淹了三次!我們賠了人家多少錢你忘了?”
她替他辯解。
“表哥說工廠發(fā)錯貨了!人家不是答應后面給補嗎?你催那么緊干嘛!”
“親戚之間要多點信任,你別老是懷疑人家?!?/p>
最后,工程做了一半,表哥卷著我們付的尾款跑了。
留下一地狼藉和爛攤子。
我準備報警,丈母娘和老婆把我堵在門口。
她們反而指責我。
“你是不是對他太挑剔了?肯定是你把他逼走的!”
“都是親戚,有話好好說,你報警是想讓他去坐牢嗎?你心怎么這么狠!”
我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突然感到一陣陌生的寒意。
從結(jié)婚開始,這種被“熟人”和“親情”綁架的生活,就從來沒有停止過。
我就是她們家用來炫耀和榨取利益的工具。
我所有的退讓和隱忍,換來的不是體諒,而是她們變本加厲的索取。
絕望從心底蔓延開來。
3
回到家,處理公司電腦丟失的爛攤子,加上和老婆的爭吵,我只覺得身心俱疲。
心臟的位置開始一陣陣地刺痛。
那種感覺,像是有根針在里面攪。
我捂著胸口,臉色煞白。
丈母娘看見了,立刻大驚小怪地叫起來。
“哎喲,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心臟不舒服?”
她不等我回答,就掏出手機。
“我有個朋友,是市里有名的心血管專家,我讓他給你瞧瞧!”
我心里升起一股強烈的警惕。
“不用了媽,可能就是最近太累了,胃有點不舒服。”
我嘴上敷衍著,心里已經(jīng)打定主意,明天就自己去醫(yī)院掛個號。
“胃痛?你別騙我了,你這明明是捂著心臟!”
老婆一把搶過我的手,不信我。
她直接撥通了那個“專家”的電話,還按了免提。
“張哥可是大忙人,我求了他好久才答應給你看看的?!?/p>
電話接通,她立刻用一種夸張又擔憂的語氣,當著我的面描述我的“病情”。
“喂,張哥啊,是我。我老公最近總是心口疼,臉色也不好,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油滑的男聲。
“弟妹啊,別急。他這個情況我見多了,典型的壓力大導致的心肌供血不足,小問題?!?/p>
連面都沒見,他就下了診斷。
“從中醫(yī)角度講,這就是心脈淤阻,氣血不通。得好好調(diào)理?!?/p>
我皺起眉頭。
“不過呢,也不能忽視。我這里正好有一款從德國進口的保健品,專門活血化瘀,效果特別好。”
老婆立刻問:“多少錢???”
“不貴,給你們朋友價,三千塊一盒?!?/p>
我還沒來得及阻止,老婆已經(jīng)興奮地拍板了。
“行!張哥你給我寄過來,地址你知道的!”
掛了電話,她一臉邀功地看著我。
“聽見沒,專家都說了,你這就是小問題,吃了這個藥就好了。”
兩天后,保健品寄到了。
老婆拆開包裝,倒出兩粒就要我吃下去。
我推開她的手。
“我不吃,要去醫(yī)院就去正規(guī)的,這種東西我不信?!?/p>
她眼圈一紅,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三千塊錢是我的私房錢!我平時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都給你買藥了!”
“你就是這么對我的?你心里到底還有沒有我?”
丈母娘也在一旁抹著眼淚,開始數(shù)落我。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識好歹,我們托了多少關系才找到的專家?!?/p>
“這藥多金貴啊,你不吃我吃!”
她為了證明藥效,當場吞下一粒,然后閉著眼睛感受了一會兒。
接著,她夸張地長舒一口氣。
“哎呀,我感覺這口氣都順了,胸口也不悶了,眼睛都亮了!真是神了!”
看著她們一唱一和,我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疲憊。
我不想再跟她們爭辯。
趁著她們?nèi)N房,我拿起外套和車鑰匙,偷偷溜出了家門。
我打車直奔市立醫(yī)院。
我不能再被她們擺布了。
我只想搞清楚,我的身體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我隱隱有種預感,這次自救,可能會引爆一個更大的雷。
4
市立醫(yī)院心內(nèi)科。
我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很久,才等到叫我的號。
走進診室,我筋疲力盡地坐下。
醫(yī)生抬起頭,我愣住了。
那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他也認出了我,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
“哎,你不是嫂子的老公嗎?真是巧了。”
他就是老婆的同學,那個在電話里給我“看病”的張哥。
我心里頓時沉了下去,掉進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檢查的過程中,他表現(xiàn)得格外關心。
“最近是不是工作壓力特別大啊?”
“跟嫂子感情還好吧?夫妻之間要多溝通?!?/p>
“家里經(jīng)濟情況怎么樣?有困難跟哥說?!?/p>
他的問題,沒有一句跟我的病情有關,全是在打探我的家庭和隱私。
我感到強烈的不適,只能含糊地應付。
做完心電圖和CT,我拿著片子剛走出診室。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
我拿出來一看,是一個名叫“親戚相親一家人”的微信群,已經(jīng)被拉到了九十九條以上。
群里赫然是我剛剛拍的CT片子,還有心電圖的照片,拍得清清楚楚。
我整個人都懵了。
一個遠房七大姨在群里發(fā)語音:“哎喲,這孩子是不是平時不愛運動?。恳喑渣c黑木耳,清血管!”
緊接著,那個醫(yī)生同學,我的主治醫(yī)師,在群里發(fā)了一大段語音,還特意@了我老婆。
“弟妹啊,你老公這心臟問題可不小啊,冠狀動脈有幾處都堵了,得好好養(yǎng)著,千萬不能再操心生氣了!”
瞬間,群里炸開了鍋。
我的隱私,就這樣被赤裸裸地直播在幾十個“熟人”面前。
我感到一陣強烈的羞辱。
老婆的電話立刻打了過來。
電話那頭的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心,反而充滿了得意和炫耀。
“看吧!怎么樣!還是我的熟人靠譜吧!”
“我讓張哥發(fā)群里的!怎么了?我是你老婆,我有權利知道你的病情!大家關心你還錯了?”
我的血沖上頭頂,聲音冰冷。
“誰讓他把我的病歷發(fā)到群里的?”
丈母娘在群里發(fā)了條六十秒的語音,聲音尖銳刺耳。
“哎喲喂,這下知道錯了?早聽我們的不就好了?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跟我們犟什么犟!”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轉(zhuǎn)身沖回診室,把手機摔在他桌子上。
我憤怒地嘶吼:“你憑什么泄露我的隱私?”
他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隨即又恢復了那副油滑的嘴臉。
“我這也是職業(yè)病,習慣跟家屬溝通病情了,一時沒分清場合,你別介意?!?/p>
“我要報警!”
我拿出手機準備撥打110。
他卻比我更快,一個電話直接打給了我老婆。
不到十分鐘,老婆和丈母娘就火急火燎地趕到了醫(yī)院。
她們像兩堵墻一樣,堵在診室門口,攔住我的去路。
丈母娘上來就搶我的手機。
“你想干什么!還嫌不夠丟人嗎?”她尖叫著。
我死死攥著手機,老婆也上來掰我的手指。
她指著我的鼻子罵。
“你瘋了是不是!張哥好心幫你,你還要恩將仇報?”
丈母娘在一旁哭天搶地。
“作孽?。∥覀兗以趺闯隽四氵@么個白眼狼?。 ?/p>
我被她們推搡著,心臟的刺痛感越來越強烈,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我掙脫她們,胸口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意識模糊中,我聽到老婆焦急地對那個醫(yī)生說。
“張哥,張哥你快看看他!麻煩你了,干脆把他轉(zhuǎn)到你們醫(yī)院的VIP病房吧,我們信得過你!”
我聽到醫(yī)生笑了。
“行啊,不過VIP病房最近有點緊張,普通人可住不進去?!?/p>
“可能需要我‘運作’一下,你們懂的?!?/p>
恐懼瞬間攫住了我。
5
我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醒來。
房間很安靜,只有儀器發(fā)出滴滴的輕響。
我動了一下,身上沒什么力氣。
伸手摸向床頭柜,手機不見了。
病房門被推開,老婆和丈母娘端著保溫桶走了進來。
她們臉上堆著虛假的關切。
“醒啦?感覺怎么樣?這可是VIP病房,一天好幾千呢?!?/p>
丈母娘把一碗粥遞過來,嘴里不停地念叨。
“這次為了請張哥,你媽我可是把壓箱底的項鏈都送出去了?!?/p>
老婆附和道:“媽,不說這個了。老公,你這次可得好好謝謝張哥,人家為了你的事跑前跑后,這人情欠大了?!?/p>
我聽著只覺得惡心,偏過頭去。
我看著老婆,試圖做最后的溝通。“你覺得這正常嗎?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她皺起眉頭,很不耐煩?!坝謥砹?。你就是不信我們,只信外人!”
這時,那個醫(yī)生同學走了進來,白大褂穿得人模狗樣。
他手里拿著一份病歷,表情傲慢。
“醒了就行,你的情況比較復雜,我給你制定了一套特殊的治療方案?!?/p>
他把方案遞給我老婆,嘴里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醫(yī)學名詞。
“這個療法主要是激活心肌細胞的自我修復能力,雖然不在醫(yī)保范圍,但是一分錢一分貨,能讓你徹底斷根,不用長期吃藥。家屬簽個字吧?!?/p>
老婆立刻對丈母娘說:“媽,我們家里的存款可能不夠。”
丈母娘想都沒想就拍板:“不夠就把那套小公寓賣了!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她們的對話,完全把我當成了空氣。
我瞥了一眼那份所謂治療方案上的數(shù)字,一連串的零。
這根本不是治療,這是明搶。
“我要給我爸媽打電話。”
我掀開被子想下床。
老婆立刻按住我,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醫(yī)生說了,你需要絕對靜養(yǎng),不能跟外界聯(lián)系,免得情緒激動?!?/p>
她說完,走到墻邊,當著我的面,把座機電話線拔了。
我被徹底軟禁了。
恐懼像冰水一樣從頭頂澆下。
下午,一個年輕的護士進來給我量血壓。
她看起來剛畢業(yè),眼神里帶著一絲同情。
她靠近我,借著被子的遮掩,飛快地將一個手機塞到了我的枕頭下面。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用眼神示意我快點,然后就匆匆離開了。
我的心狂跳起來。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用盡全身力氣,從枕下摸出手機。
屏幕亮起,我顫抖著手指,給我最信任的發(fā)小發(fā)去一個定位。
又艱難地打出兩個字。
救我。
發(fā)完消息,我體力不支,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尖銳的叫罵聲吵醒。
老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她手里拿著那個護士的手機,氣急敗壞。
“你竟然敢背著我聯(lián)系外面的人!你真是好樣的!”
她狠狠地將手機摔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
她湊到我床邊,指著地上的碎片,壓低聲音。
“你寧可信一個外人,都不信我?我是你老婆!我會害你嗎?你別逼我!”
就在這時,醫(yī)生拿著一支注射器走了進來。
“弟妹,該給病人用藥了?!?/p>
他卷起我的袖子,冰冷的針頭即將刺入我的皮膚。
病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