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墻壁。

“你到底是誰？”她的聲音微微發(fā)顫，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男人站在陰影里，半晌，他才開口，“......你的學(xué)長?！?/p>

沈灼冷笑一聲，突然一步逼近，手指攥住他的衣領(lǐng)，力道大得讓布料繃緊。

“少裝蒜！”她咬牙，呼吸急促，“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男人沒躲，他下頜繃緊，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我說了，你也不會信?！?/p>

“那就試試看。”她手指收緊，指甲幾乎陷進(jìn)他的皮膚，“說！”

他垂眼看著她，眸色深得像是能吞噬她的所有。兩人僵持著，空氣里只剩下交錯的呼吸聲，一輕一重，像無聲的角力。

最終，他抬手覆上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卻不容抗拒地一點點掰開她的手指。

“......好?！彼ひ羯硢。袷峭讌f(xié)，又像是某種更深的試探，“但聽完之后，別后悔?！?/p>

“我是一個算命師?！?/p>

“師承一位...很厲害的人?！?/p>

“我算到，你現(xiàn)在的男朋友，將來會害死你?！?/p>

沈灼瞇起眼，輕笑一聲，語氣里帶著刺，“哦？那你有什么理由要幫我？”

他看著她，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因為我也算到——”

“你會是我未來的妻子?！?/p>

空氣凝固了一瞬。

沈灼忽然笑出了聲，笑聲里帶著幾分譏諷，“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聽起來特別像在耍流氓？”

他微微一怔，眉頭輕輕蹙起，像是真的在認(rèn)真思考這個問題。半晌，他低下頭，語氣誠懇，“......真的嗎？對不起?！?/p>

“你今天說了多少個‘對不起’了？”她抱臂斜睨他，“能不能換個詞？”

他沉默兩秒，點頭，“......抱歉?！鳖D了頓，又補充，“我以后不會再說對不起了。”

沈灼，“......”

對面這個人怕不是個傻子。

沈灼瞇起眼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鋼琴邊緣剝落的漆皮。

“想讓我相信你，”她輕笑一聲，聲音在空曠的琴房里蕩出回音，“總得先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男人沉默了一瞬。陽光從破損的彩窗斜射進(jìn)來，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斑駁的色塊。

“謝臨淵?！彼f。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jié)網(wǎng)。

這句詩毫無征兆地闖入沈灼的腦海，甚至不受控制地從她唇間滑出。

說完她自己都怔住了——這莫名的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

謝臨淵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

“對，”他聲音很輕，“我母親說，我的名字就取自這首詩?！?/p>

沈灼突然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她好像大概想起來眼前這個謝臨淵是何許人也。

——大學(xué)時代的謝臨淵，確實是風(fēng)云人物。

不是因為他高調(diào)，恰恰是因為他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他總是坐在圖書館最角落的位置，桌子上永遠(yuǎn)堆著外文原版心理學(xué)專著，平常也不住校，有些神出鬼沒的。

他的舍友愛在背后罵他裝貨，不過他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性格，倒是挺討女生的喜歡。

沈灼突然想起，前世的某個夜晚，室友們聚在寢室里興奮地議論著什么?？僧?dāng)她推門進(jìn)去時，談話聲戛然而止。

有人慌亂地按滅了手機屏幕。

屏幕上最后一幀畫面......好像是謝臨淵站在女生宿舍門口的身影？

可是那是前世的事了。

沈灼記得，上一世她和謝臨淵幾乎沒有交集。那時的她滿心滿眼都是林世杰那個渣男，連余光都不曾分給旁人。

——那他當(dāng)時出現(xiàn)在女生宿舍樓下，是為了誰？

她蹙眉，記憶中，謝臨淵身邊從未出現(xiàn)過行為親密的異性，甚至連曖昧傳聞都沒有。

算了，想不通的事留到以后再去考慮吧。沈灼甩了甩頭，像是要把這些雜念從腦中驅(qū)逐出去。

謝臨淵看著她的小動作，忽然低笑了一聲。

“你變了?！彼穆曇艉茌p，卻像一塊石子墜入清水，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哦？“沈灼挑眉，“那以前的我什么樣？”

“像只警惕的兔子?！彼郑讣馓撎擖c了點她的眼睛，“你膽小，害羞，和人說話時，眼睛永遠(yuǎn)不敢直視別人?！?/p>

沈灼一怔。

“但現(xiàn)在——“他的目光落在她方才揪過自己衣領(lǐng)的手上，喉結(jié)微動，”你連我的衣領(lǐng)都敢拽了?！?/p>

后半句幾乎化作氣音，“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再任人欺負(fù)了。”

“什么？”沈灼沒聽清。

“沒什么?！敝x臨淵后退半步，“我是說，我的話說完了，咱們可以走了。”

沈灼大步走在前面，謝臨淵落后她半步。校園小徑上，不斷有人向他們投來探究的目光。

沈灼疑惑的回頭，看見謝臨淵的樣子，頓時氣笑了——

謝臨淵不知何時戴上了墨鏡，和口罩疊在一起，整張臉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活像個蹩腳的特務(wù)。

“你還挺有偶像包袱？”

“對不...”

“停！”沈灼一個箭步上前，掌心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溫?zé)岬暮粑D時灼燒著她的皮膚。

謝臨淵的聲音悶悶地從她指縫間漏出來，“我只是不想太顯眼...”

“你——”沈灼觸電般縮回手，掌心殘留的濕意讓她耳根發(fā)燙，“你口水都沾到我手上了！臟死了！”

她手忙腳亂地翻找紙巾，因此錯過了謝臨淵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現(xiàn)在更引人注目了好嗎？”擦完手指以后，沈灼指著頻頻回頭的路人。一個女生發(fā)現(xiàn)自己偷看被當(dāng)場抓包，慌忙拽著同伴逃也似地溜走了。

謝臨淵望著那人遠(yuǎn)去的背影，忽然摘下墨鏡。陽光落進(jìn)他眼里，晃成細(xì)碎的金。

“好吧?！彼f，“反正遲早要習(xí)慣的。”

沈灼上前一步，指尖輕輕拂過謝臨淵的衣領(lǐng)，替他理了理微微翻折的邊角。

“這才對嘛，”她仰頭看他，唇角微揚，“又不是長得見不得人，遮那么嚴(yán)實干什么？”

謝臨淵垂眸，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睫毛上——那里盛著細(xì)碎的月光，隨著她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

“你真的覺得我好看？”他低頭，更靠近一點，聲音低得近乎耳語。

沈灼動作一頓。

“你重點抓錯了吧？”她收回手，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

謝臨淵輕笑，沒再說話。那笑聲像一片羽毛，輕飄飄地落進(jìn)沈灼耳中，惹得她耳尖微微發(fā)燙。

到了女生宿舍樓下，沈灼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謝臨淵仍站在原地。

“你怎么還跟著？”她有些疑惑。

“順路?！敝x臨淵雙手插兜，“我宿舍也不遠(yuǎn)?！?/p>

沈灼，“......”

她當(dāng)然知道他在撒謊，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分明隔了大半個校區(qū)，哪來的順路？

但最終她什么也沒說，只是轉(zhuǎn)身走進(jìn)樓內(nèi)。

在樓道拐角處，沈灼鬼使神差地停住腳步。

透過蒙塵的玻璃窗，她看見謝臨淵仍站在原地。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忽然抬頭，精準(zhǔn)地捕捉到窗口的她。

然后——

他抬手，朝她輕輕擺了擺。

月光在他指尖跳動，形成一個美好的弧度。

沈灼有些倉皇的別開視線，幾乎是跑著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