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是吏部天官尚書，自古以來第一個以女子身高中，出任朝廷要職的奇女子。

可我一直過著極度貧困的生活。

十年間都沒再見過她。

“你母親就是個白眼狼，她現(xiàn)在高官厚祿，早就忘了咱們！”

父親聲稱他含辛茹苦，靠著最后的“封口費”租來肉鋪拉扯我長大。

吃不飽，穿不暖，看的書也都是被蛀蟲啃咬的爛書。

他想讓我理解世界的不公。

讓我別想著大考翻身。

也別試著去找那忘恩負義的娘。

女兒就得找個人家嫁了，還能落得本分一生，補貼家用。

直到我赴京趕考。

見到了我娘為我大考準備的一切。

“安蕓，是娘虧待你，這些年我每年寄回家里的一千銀兩，你收到了嗎？”

.........

“爹，我想去趕今年的大考?！?/p>

我剛一回到家，手里的碎書便立刻掙開麻繩，碎開在一地。

我連忙將這些破破爛爛的紙葉收拾起來。

這些都是從書牘里借過來的，花了一百文。

對于街坊鄰居來說，或許并不多，但足夠我七日的伙食費了。

我家是這片街頭最窮的。

爹開了肉鋪，但是因為沒錢周轉(zhuǎn)新鮮的肉，案板上終日都是一些只會引來蚊子的干癟肉。

自然也就沒人光顧了。

只有偶爾會有看不下去的街坊，請了爹去掌勺開宴，那天家里才會有新飯吃。

“考，得考?！?/p>

爹癱坐在椅子上，汗流浹背，似乎連話也說不上來。

“我想要些盤纏...”

我的聲音變得微弱了起來。

從夏南城趕到京城，路程太遠了。

就算走水路，也要三個月左右，路上所需要的錢財...

果然，我爹一聽到這句話，便立刻坐了起來。

“考考考?！?/p>

“阿蕓，家里的情況你也知道，我怎么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錢，讓你一次次的去赴京趕考呢。”

“一個女孩子家家，如果不是我一天到晚給你掙點，還是早些時間找個好人家去...”

他的聲音逐漸停止，最后變?yōu)橐宦暈椴豢陕劦膰@息。

爹很失落。

“為了給你找戶好人家，你不知道我到底受了多少人家眼見。”

“不過你運氣好，也算是給我找到了?！?/p>

“城南邊有個書生，家里還算不錯，年歲有豬羊，安蕓，你看...”

我能理解我爹的想法。

他一個人將我拉扯大，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如果我今年還是一次無功而返，或許家里真的會墜入徹底的水生火熱。

“但是爹，我只是試了一次而已，而且也只是因為身體不適，才落了榜?！?/p>

“為了這一次的大考，我準備了兩年多了?！?/p>

“我真的很想試一試?！?/p>

家里的情況，我也明白，但是我還是舍不得這一次機會。

的確和我爹說的一樣。

再過段時間，我就到了最大的出嫁年紀。

過了那個期限，留給我的未來道路，幾乎就沒有什么了。

“我娘也是一介女身，考上了大官，說是尚宮什么的?！?/p>

“別提你娘！”

我話還沒有說完，爹就粗暴的打斷了。

“你娘是鳳凰，是高中了，就看不起我們這些賣扁肉了的?！?/p>

“她看不上我，更看不上你?！?/p>

“我求遍了全部親戚，找來了錢供她求學，結(jié)果卻是這么一般下場！”

“那位大人物眼里，哪里還有我們這些人的身影！”

“我每次去找她，想讓你過得好一點，她是怎么在那么多人面前恥笑我的？她說，我們安家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是想從她身上吸血的蛀蟲！”

“最后把我趕出宅邸之前，讓人把錢袋子浸泡在牛糞里丟了出來?！?/p>

“連贖個最便宜的破屋子都極為勉強的錢，還讓我不要再找她了?！?/p>

爹的聲音越來越干癟，最后化成一聲沉重的嘆氣。

許久，破房子里都沒有了聲音。

我本以為這件事情就會這樣徹底結(jié)束，等到下個月后，就去見見那個所謂的書生。

我沒見過我娘親，街坊鄰居里談及她的時候，總是一副“哎呦呦，那位大人物可談不了”的躲避態(tài)度。

大概也是和我爹講的一樣，是個眼里只有官財?shù)呐税伞?/p>

正當我準備離開家，將這些破書還給書牘的時候，我爹喊住了我。

“安蕓，我決定了?！?/p>

“就算把這件肉鋪當?shù)簦乙驳米屇闳ピ囈辉?。?/p>

“就算我去乞討，去賣血賣肉，都得把這盤纏錢給你整備上。”

“都怪我沒本事，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和我一樣沒本事。”

“你好好準備，盤纏的事情，我來解決?！?/p>

我一時間，滾燙的情緒涌上心頭。

感動，感激，也是對那個女人的厭惡，在同一時間混合在一起浮現(xiàn)。

怎么會有這么絕情的人。

而一個大男人，為了女兒的盤纏去討，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爹。”

我哽咽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將地上的散書搶了起來，長發(fā)胡亂扎在腦后。

“如果我能高中的話，我一定讓您下半輩子享受榮華富貴！”

爹只是搖了搖頭，不在多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