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我為了省錢搬進了一間老宅。

可我總覺得這宅子似乎不太干凈。

最開始只是隨手放下的東西一轉(zhuǎn)眼就會消失不見。

緊接著家里莫名冒出一些不屬于我的東西。

直到某天夜里。

我刷完題正準備休息，天花板上卻突然掉下來一件籃球背心。

我呆滯了幾秒。

剛想把那衣服扔出去，就聽見有人隔空罵道：

“誰啊？！哪個流氓，怎么連老子都背心都偷啊！”

1

我發(fā)誓。

以后再也不會為了省200塊錢的房租，搬進沒人想住的老房子了。

我看著手里略帶洗衣粉味的背心，聽著虛空中男生罵罵咧咧的聲音，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

我隨手往天上一拋，想試試能不能把衣服還回去，沒想到衣服還真的消失了。

只不過男生的罵聲還沒停。

“哎呦，誰拿衣服砸我，你個臭小偷，你還有脾氣了！”

男生又嘰嘰喳喳了好一會兒，隨后突然沉默，過了好一陣才開口，聲音還有些顫抖。

“等等，我家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p>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快出來，我可是體育生不怕你！”

我有些無奈。

因為聽到了男生撞到桌椅然后齜牙咧嘴的聲音。

“我不是小偷，是你的衣服自己掉到我房間的?！?/p>

我突然出聲，男生又沉默了，過了一陣才試探著開口。

“我幻聽了？”

“沒有，我......”

話還沒說完，男生就激動地大喊起來。

“你......你是鬼嗎？你在哪里啊，不會被鑲進我家天花板了吧，難道你有未完成的遺愿讓我去解決？”

男生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我深吸一口氣，拿起一塊橡皮朝著虛空中丟去。

三秒之后，果然聽到了他的痛呼聲。

我抓準時機開口道。

“安靜一點，先聽我說，我是人，你也是人?！?/p>

“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遇到了一種類似時空錯位的情況?！?/p>

“不僅我們的物品可以互相傳遞，而且聲音也可以?！?/p>

男生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我最近老感覺丟了不少東西，還多了不少東西?！?/p>

我咧了咧嘴角。

這人似乎有些心大，現(xiàn)在才感覺出來不對勁嗎？！

男生又想到了什么，繼續(xù)說道：

“哎，我的籃球是不是在你那，能給我丟回來嗎，那是我爸媽送我的生日禮物，我還沒玩過呢。”

“我試試?！?/p>

我看著角落里的籃球，走過去撿了起來，將它從虛空中一丟。

奇怪的是，籃球還在，并沒有像衣服那樣消失。

我不信邪，又換了幾個角度，但籃球還是沒消失。

“怎么不行？剛剛明明可以?！?/p>

“難不成這個時空錯位會隨時改變？還是它只會在部分時間段出現(xiàn)？”

我百思不得其解。

男生似乎也思索了一會，但也沒得出結(jié)果，最后憨笑著開口。

“沒事，那先放你那，替我保管好就行?！?/p>

話音未落，男生又是一拍大腿。

“物品聲音能傳遞，那人能傳遞過去嗎，你等我試試?！?/p>

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男生興高采烈地忙活起來。

我坐在床上，聽著他那邊噼里啪啦挪東西的聲音。

“人能傳遞過來的概率有些小吧?！?/p>

“不然，這么多天，咱們倆早就......”

我剛打了一個哈欠，天花板上突然垂下來一條手臂，嚇得我汗毛豎起。

“我成功了哎，但好像有點卡住了，你拉我一把唄，我試試整個人能不能過去。”

我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聽著他的指揮，用力將他往外拉。

但他沒出來，反倒是我被彈飛了出去，天花板上那條胳膊也消失不見。

虛空中又傳來男生焦急且?guī)е敢獾穆曇簟?/p>

“你沒事吧，沒受傷吧？抱歉，我沒想到它還能把人反彈出去。”

“沒事，看來時空錯位暫時只能傳遞物品和聲音?！?/p>

聽見我的回答，男生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爽朗開口。

“時間也不早了，快點休息吧，你這個朋友我交了，我叫沈耀，你呢？”

“林凍。”

2.

接下來幾天，我和沈耀積極探索著時空錯位的規(guī)律。

但越探索越迷茫。

有時隨手放下的東西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但再往相同的位置放東西就不會消失了。

這種時空錯位好像是隨機的且不定時出現(xiàn)，能傳遞的物品大小也是隨機的。

但要說規(guī)律也是有的。

比如我的飯總是容易傳到沈耀那邊，而沈耀的衣服也總是容易落到我這里。

有次，我好不容易決定奢侈一次，買了份三個菜的盒飯。

結(jié)果剛打開盒子，飯就在我面前消失不見了。

然后是沈耀的慘叫聲響起。

“林凍，我的筆袋為什么裝滿了飯?。。。　?/p>

還有一回，我正在午休，突然感覺有些喘不上氣。

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是沈耀的衣服不偏不倚地蓋在了我的臉上。

再然后又是沈耀的慘叫聲。

“林凍，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剛洗完澡你就偷我衣服，你是不是就想看我狼狽逃到臥室的樣子！”

時間漸長，我和沈耀的關(guān)系也越來越好。

沈耀住在清許縣，距離我三百多公里。

他和我一樣都是高三生，我們約好等高考完就見一面，也算是網(wǎng)友面基。

沈耀的學(xué)習(xí)似乎有些令人擔(dān)憂。

上回我的草稿紙傳到了他那邊。

他看著上面的cos30°，問我英語是不是挺好的？

只要我有時間，就會挑幾道數(shù)學(xué)題給沈耀講解，雖然他總是聽著聽著就開始打鼾。

這天，我回到家里，面對沈耀像雀一樣密密麻麻的言語，只是淡淡回應(yīng)了一句。

“今天有點累，我先休息了。”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反常，沈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緩緩開口。

“林凍，你哭了?！?/p>

我有些震驚，忙問他怎么知道。

“你的眼淚落在了我的臉上，下了一場無聲的大雨?！?/p>

“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我聞到了血腥味。”

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現(xiàn)在氣味也能傳遞了嗎？”

沈耀罕見地沒有回我，只是開始翻箱倒柜起來。

過了一會兒，我的手邊出現(xiàn)了幾個藥瓶。

“傳過去了嗎？我不知道你傷得重不重，希望能幫到你?！?/p>

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沈耀也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陪著我。

直到我哭累了，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沈耀才開口。

“林凍，是有人欺負你嗎？”

我揉了揉有些紅腫的眼睛，聲音沙啞道：

“你怎么知道？”

沈耀無奈嘆氣。

“你總不能是和我一樣跟別人約架打輸了偷偷哭鼻子吧?！?/p>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沈耀卻突然嚴肅道：

“再有人欺負你，你就打回去，揪住一個人往死里打，是他們先不仁的?！?/p>

“實在不行，實在不行，你就報我名號，我周末坐車去找你，給你撐腰?！?/p>

心里一陣暖意，身上的傷仿佛也沒有那么疼了。

“沈耀，謝謝你?！?/p>

沈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問道：

“對了，你爸媽呢，怎么從沒聽你說起過你爸媽，你被欺負了你爸媽都不管嗎？”

我抿了抿嘴，沉默了很久。

沈耀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找補。

“你瞧我這嘴，剛剛的話你就當(dāng)沒聽見......”

“我沒見過我爸，唯一一次見我媽，是她的背影。”

我望著遠方，陷入了回憶。

“我在福利院長大，福利院會供我上學(xué)，生活費就靠我周末作兼職去賺?！?/p>

“人們都說，我媽是個陪酒女，我是個野種，從小學(xué)到高中，這個謠言一直跟著我?！?/p>

“小時候，我為了證明我媽不是陪酒女，還用自己攢了好久的錢找人來扮演我媽，結(jié)果那人就是陪酒女，我自己把謠言坐實了?！?/p>

我自嘲地笑了笑。

另一邊的沈耀的聲音卻突然哽咽起來。

“欺負你的人也是因為這個謠言嗎？”

我嗯了一聲。

沈耀的聲音陡然拔高，一邊抽泣一邊憤憤不滿道：

“如果沒真正了解過你，只是因為一些莫須有的謠言討厭你，那這些人真是無可救藥了。”

“好歹我只是個學(xué)渣，他們是人渣??！”

“你有沒有他們電話，給我，我周末給他們都約出來，好好教育一下?！?/p>

他就像只炸毛小貓一樣，開始罵罵咧咧。

我聽著聽著，沒覺得吵，反倒還睡著了。

聽見我均勻的呼吸聲，沈耀小聲喊了一句我的名字，見我沒回應(yīng)，他無奈笑了笑。

“晚安林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3.

翌日，我深吸一口氣，踏進了教室。

果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桌子又被踢到了垃圾桶旁邊。

上面還寫滿了污穢不堪的文字，凳子上甚至還有不明液體。

班里同學(xué)看我的眼神或得意或譏諷，就連后腳進來的老師，也只是淡淡說道：

“林凍，還站著干嘛，要上課了，趕緊把你的課桌收拾干凈?！?/p>

以往我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

我怕鬧起來被學(xué)校勸退，到時候只能出去打工了。

沒人給我兜底，這是我的劣勢，卻也是我的優(yōu)勢。

我不用畏手畏腳，我可以孤注一擲。

老師再次催促起來，我卻不理會，徑直走到笑得最高興的那個女生旁邊，一腳踹翻了她的課桌。

周圍的同學(xué)正準備上前幫忙，我卻大喊一聲。

“都別過來，我報警了！”

“教室的監(jiān)控一直開著，你們對我做的事都被記錄了下來?！?/p>

“你們這是校園霸凌，要承擔(dān)法律責(zé)任。”

沖在最前面的幾個同學(xué)不屑道：

“林凍，你媽是個陪酒女，你連你爸都不知道是誰，還不讓說了？”

“就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那么著急，不就是因為我們說的都是事實?！?/p>

......

就連老師都不耐煩地看著我。

“林凍，都是同學(xué)一場，其他人不過就是跟你開個玩笑的，你何必這么計較?！?/p>

“你快跟警察說一聲，就說你剛鬧著玩的，說你報了假警?！?/p>

“就因為你，都過去十分鐘了，你不學(xué)別耽誤別的同學(xué)聽課?！?/p>

我拿出手機，點亮屏幕，上面顯示正在通話中。

“警察同志，您都聽到了吧?！?/p>

電話那頭的警察嚴肅開口。

“同學(xué)，你放心，我們已經(jīng)派人去學(xué)校了解情況了，現(xiàn)在正在學(xué)校監(jiān)控室。”

見我沒在開玩笑，眾人的臉色都白了，趕忙朝我賠笑。

“林凍，咱們都是同學(xué)，你看你報什么警?。俊?/p>

“我們這就去幫你把桌子擦干凈，以后也不會再和你開玩笑了?！?/p>

當(dāng)然，也有人依舊是一臉不屑。

“就算你報警又能有什么用，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偏偏電話那頭的警察是個正義感十足的人，當(dāng)即警告道：

“同學(xué)，你爸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賄賂警察，罪加一等。”

那人切了一聲，跺了跺腳，離開了教室。

最后整個班都被做停課一周處理，配合調(diào)查。

有家長來鬧，聯(lián)合起來，要求校方將我退學(xué)。

但我次次考試都是第一，是整個學(xué)校最有可能考上清北的學(xué)生。

校方還等著用我來打響學(xué)校的招牌，自然不會放棄我，主動和家長周旋起來。

放學(xué)回家，我坐在椅子上笑了起來，足足笑了半小時，眼淚都笑了起來。

沈耀有點不明所以，問我怎么了，這么開心。

“我頭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反抗是有用的。”

“或許最后的結(jié)果可能不盡人意，但我依舊勝利了，我戰(zhàn)勝了自己。”

沈耀也笑了，開了一罐可樂，和我在虛空中干杯。

“林凍，這杯敬你，敬你魚死網(wǎng)破的勝利?！?/p>

4.

停課一周，我也在家刷了一周的題。

沈耀見我經(jīng)常吃泡面，擔(dān)心我的身體。

總是讓他媽媽做兩份飯，一份打包好，在隨機的位置傳給我。

他爸媽偶爾也會加入我們的對話。

“小凍凍啊，要是你是阿姨的女兒就好了，沈耀這孩子太鬧騰了?！?/p>

“阿姨偷偷給你講，他九歲的時候還尿床呢?！?/p>

沈耀當(dāng)即著急起來。

“媽！你別什么都亂說啊！”

每每這時，沈耀的老爸就會出場。

“沈耀，這本來就是事實，我老婆說得沒錯?！?/p>

沈耀說他的性格遺傳了媽媽，我也這么認為，一樣的熱烈而自由。

原來有家人是這種感覺嗎？

我突然有種強烈的渴望，我翻出了這些年攢的錢，笨拙地在手機上買了去沈耀家的車票。

“我想去找你，沈耀，我想抱抱阿姨，也想見見你?！?/p>

沈耀愣了一下，突然很反常地反駁了我的提議，聲音也莫名急切起來。

“林凍，你不能來，誰都可以來，唯獨你不能來。”

“千萬，千萬不要來找我，不然你會死的！”

我有些不解，想問問沈耀原因，時空錯位好像出現(xiàn)了故障，我的聲音傳遞不過去，也聽不到沈耀的聲音。

我思索起來，沈耀的話是什么意思？

難不成是有人威脅了沈耀，等我過去，兇手會將我一同殺害？

那這樣我更得去找他了。

心里似乎一直有一道聲音，催促著我踏上行程。

我決定順從自己的內(nèi)心，哪怕前路未知。

學(xué)校那邊打算先對參與過霸凌的學(xué)生再進行一周品德教育。

警方那邊也找到了確切證據(jù)，正在商量該怎么處罰合適。

我也順勢請了一周的假，踏上了去沈耀家的旅途。

坐上火車時，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記和沈耀互留號碼了。

到時候去了，可能只能按照門牌號去找了。

我有些懊惱，但很快被窗外的景色吸引。

這還是我頭一次出遠門，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但我卻覺得開心。

外面的世界這么廣闊，我以后一定要出去看看。

坐了快一天火車，找到沈耀家時已經(jīng)快天黑了。

我看著面前的大門，深呼吸了好幾下，才伸手敲門。

里面?zhèn)鱽硎煜さ哪新?，緊接著，沈耀穿著那件籃球背心拉開門，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請問你找誰？”

我有些激動地開口。

“你是沈耀嗎，我是林凍啊。”

原以為沈耀會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關(guān)心我或者責(zé)怪我。

卻沒想到，沈耀的表情更加不解了。

“我不認識什么林凍啊，同學(xué)，你找錯人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