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喝的半醉的弟弟突然舉起酒杯對我說。

“姐，我要和你說個秘密”

“你大一攢的那筆學(xué)費沒丟，是爸媽偷偷從你枕頭下摸出來，給我買了限量款盲盒”

我夾菜的筷子停頓在半空。

為了那筆錢，我凌晨五點爬起來送牛奶。

深夜在燒烤店端盤子被中年醉鬼摸腿騷擾。

沒日沒夜干了三個月才攢下來的。

錢丟那天，我在招生辦磕頭磕的額頭發(fā)紫。

而弟弟卻正對著直播鏡頭，尖叫著拆開一個又一個盲盒。

他笑容燦爛的一把樓過我解釋。

“今天可是我升學(xué)宴，我高興，想開了才跟姐你說實話的！”

“我覺得爸媽說得對，給你讀書不如給我鋪路！要不是抽中那個隱藏款玩偶，我哪有機會撩到首富千金？”

他用力搖晃我的手臂撒嬌。

“姐，你從小就寵著我，讓著我，不會生氣的吧？”

1

剛才還熱鬧的飯桌瞬間變得死寂。

媽媽臉色一變，夾起盤子里最大的那只雞腿。一把塞進弟弟嘴里

“就你臭小子話多是吧？”

她筷子又在盤子里慌亂的撥弄半天。

夾起那塊油膩膩的雞屁股扔到我的碗里。

“嗷”一聲就開始拍著大腿,眼淚直接唰唰往下掉。

“你弟弟說抽不到那個隱藏款就從樓上跳下去！我們當(dāng)父母的能怎么辦？”

“你是她姐姐，肯定也不能眼睜著讓他去死呀？”

我看著碗里那塊可笑的雞屁股沒動。

目光轉(zhuǎn)向?qū)γ?，弟弟夏墨正我握著那大雞腿啃的滿嘴油光。

他得意的挑挑眉。

桌上他那幾個染著黃毛，綠毛，紅毛，白毛，的狐朋狗友嬉皮笑臉的幫腔。

“姐，別黑著臉嘛，我們覺得這筆錢用的好”

“就是！墨哥仗義，直接給我們班每人都分了一個盲盒，把全校女生迷的都嚷嚷著著要和他親嘴，這筆錢用的挺值的，墨哥這高中四年過得可太滋潤了”

“尤其是林家那個首富千金，直接芳心暗許甜甜追在墨哥屁股后面”

弟弟聽到這，雞骨肉一扔，故意響亮的砸了一下油膩的嘴，下巴揚的要戳到天花板上。

爸爸也一臉贊同。

“凌凌，你看你現(xiàn)在，上午餐館打工，中午去發(fā)傳單，晚上出攤賣炸串，自食其力多好”

“早點給家里減輕負(fù)擔(dān)，爸媽也放心，女孩讀書沒啥用的”

“對了小區(qū)說要招一個社區(qū)清潔工，一小時兩塊錢呢，我?guī)湍銏竺耍　?/p>

弟弟賤笑著探過身子，油膩膩的手直接挽上了我的肩膀。

“姐咱家啥條件，你還不清楚？供一個大學(xué)生頂天了”

他驕傲的用那只油手拍著自己胸脯。

“以后我就是咱家的門面！大學(xué)生，你呢，就安安心心的做我的后勤部部長”

“我的學(xué)費啊，生活費啊，將來可都要靠姐你啦！”

他湊的更近，語氣帶著一絲憐憫。

“再說了那播音圈子多亂，你還非要選那專業(yè)，雖然姐你長得不好看，但架不住有人口味獨特就要潛規(guī)則你呢？”

“幸虧你沒去，不然多臟，將來掏糞工都看不上你”

我放下筷子，聲音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哦？聽說你最近想簽mcn，夢想是直播當(dāng)大網(wǎng)紅，我也得提醒你一句”

“那個圈子更臟，保護好自己，別回頭讓帶病的人把你屁股肝藍(lán)”

話音一落。空氣瞬間凍結(jié)，桌上所有笑容都僵在臉上。

我勾起唇角“怎么？你們咋不咧著大嘴哈哈笑了？剛才不是挺開心的嗎？“

可心臟像被人用手捂住一樣，悶得發(fā)痛，沒有一絲報復(fù)的快感。

“夏凌！”爸爸猛的一拍桌子。

“你一個女孩說這些話羞不羞？有你這么咒自己親弟弟的嗎？趕緊道歉！”

弟弟瞬間戲精附體，一頭扎進媽媽的懷里，委屈的嚎叫。

“媽！你看他，她咒我！嗚嗚嗚”

道歉，又是道歉，

從小到大，他摔了，我要向父母道歉沒有保護好他。

他偷別人東西我要向他們道歉是我沒有教好他。

我是他姐，更像是他媽。

道了二十多年的歉，我也想要硬氣一回。

“憑什么？我哪句話說錯了嗎？”

“夏墨，這兩萬塊錢是我的，十天之內(nèi)，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必須還給我！”

弟弟猛的從媽媽懷里抬起頭，紅著眼，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還給你？你的錢就是我的錢，以后我的彩禮，我的房子你都得負(fù)責(zé)，我只不過是提前預(yù)支，有什么錯？”。

我視線鎖定桌子中央那盆還冒著熱氣的香菇燉雞。

下一秒，那盆肉精準(zhǔn)扣到了弟弟頭上，菜湯混合著肉塊滴滴答答往下淌。

“不想讓你那個所謂的首富女友知道她看上的是個偷姐姐學(xué)費的軟飯物，你就盡快把錢準(zhǔn)備好”

2

說完我沖到臥室重重摔上了門。

過了一會，洗了個澡的弟弟端著盤子推開了我房門，諂媚的笑著

“哎呀，我們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多傷感情？”

“你不是生氣我用你學(xué)費害你上不了播音大學(xué)么？我直接五十塊給你買個卡拉ok話筒行不？”

“回頭再你報名咱們小區(qū)的老年廣場舞主持人”

說完他又端起盤子往我跟前湊了湊。

“你看，我還特意讓媽給你挑的兩個雞屁股，快趁熱吃了吧”

我看著盤子油膩膩的雞屁股！胃口一陣翻騰。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委屈哭訴出聲。

“雞腿是你的，雞翅是媽媽的，雞肉是爸爸的，我呢？我只能吃你們剩下的”

“小時候你摔碎花瓶劃傷退，媽媽抄起木板就對著我的腿打了十幾下，就是因為那次，我的腿現(xiàn)在都是坡的....”

越說眼淚越像開了閘的洪水涌出。

“你們用我的錢，理所當(dāng)然享受著我付出的一切，我就不該生氣嗎？“

哭了很久，久到眼淚都要流干了，卻聽不到任何回應(yīng)。

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弟弟早已舒舒服服的躺在我的床上，帶著耳機，滿臉憤怒的盯著手機屏幕。

“傻叉，推搭啊！會不會玩！”

“我真是服了，又輸了”

他摘掉耳塞，瞥了眼手機。

“不生氣了吧姐，這個點我該和爸媽開直播了，粉絲寶寶都在等著我呢”

我忽然覺得這個家也不是非要不可了。

3

我直接回到臥打開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可左找找右翻翻。

可這個家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除了幾件縫縫補補的舊衣服好像也沒了。

直播完的弟弟像個沒事人一樣沖進我的房間，看我在收拾行李唏噓了一聲?！罢O呦小發(fā)雷霆呀”

他栽倒在我的床上打滾撒嬌。

“姐～，爸媽說明天去看姥姥，你給我轉(zhuǎn)點錢唄，我想給她買點好的補補”

“不多，一萬就行了”

我沒吭聲。

他臉色瞬間垮了下來，氣沖沖奔沖向衛(wèi)生間洗漱。

我看著他隨手丟在我床上的手機，沒鎖屏，屏幕還亮著，微信通知一條接著一條。

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他的聊天軟件。

一個名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聊正在瘋狂刷屏。

我手指冰涼的往上翻。

里面只有三個人：爸爸，媽媽，弟弟。沒有我...

人間富貴花：“怎么樣，跟夏凌那個死丫頭要到錢沒？”

仙界肆意竹：“有了這筆錢就可以實現(xiàn)我們的終極愿望了，寶貝兒子加油！”

終結(jié)愿望？什么終極愿望？

顯然，他們要這筆錢根本不是給姥姥買補品。

我心臟猛的一縮不斷向上翻動聊天記錄，那些文字不斷敲擊著我的內(nèi)心

人家富貴花：“今天下大雪天氣冷，寶貝兒子多穿點哦，衣服不夠我讓你姐走雪路過去給你送”

仙界肆意竹：“錢不夠說話，爸讓你姐晚上多推車賣點炸串就行了，別苦了自己！”

那些我從未得到過的關(guān)懷，他們輕而易舉了夏墨。

而在四人的家庭群里，滿屏都是我的轉(zhuǎn)賬記錄。

他們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這個月沒錢了，轉(zhuǎn)點”

我放下手機。

窗外明明是六月，我卻覺得像陷在寒冬里。

我將原本收進行李箱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

我倒要看看他們的終極計劃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看著收拾好站在門口興高采烈的三個人。

“你們到底去哪？”我的聲音冷得發(fā)顫。

我媽堆滿笑容的給弟弟整理衣領(lǐng)，聽見我的話笑容僵了一下，眼神躲閃。

“不是早說了嗎？去你姥姥家報喜！你弟考上南大這是光宗耀祖的事，不得讓你姥姥高興高興？”

他們還在騙我。

“我也去?！?/p>

我媽終于正眼瞧我，眉頭皺起來“你去干什么？你姥姥從小就不待見你，心里沒數(shù)嗎？在家好好賣你的炸串！”

他們前腳剛出門，我后腳就跟了出去，讓師傅緊跟著他們。

最后，車停在了本市最豪華的度假會所門口。

我愣住了，這里光門票就要五萬一張，他們天天跟我哭窮，哪來的錢？

我咬牙跟了進去，悄悄坐在他們后桌。

一盤盤龍蝦、鮑魚、珍稀海鮮不斷端上他們桌。

我聽見弟弟邀功似的說：“姐不給錢，我們就找她老板預(yù)支了薪水！整整一萬呢！這筆錢正好用來雇人”

我全身血液都快凍住了。我在飯店打工一個月才兩千，他們一口氣預(yù)支了我半年的工資！

我媽寵溺地摸他的頭：“還是我兒子聰明！讓你姐前幾天簽了意外保險，賠付整整五百萬呢！”

弟弟拿起一旁的肘子吃的滿嘴流油。

“雇的人已經(jīng)在姐去賣炸串的路上蹲好了，她一出現(xiàn)我直接讓他們撞上去哈哈哈，保準(zhǔn)她當(dāng)場斃命！”

“到時候咱們直接拿這筆錢吃香的喝辣的！”

三人哈哈哈笑成一團

4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我所聽到的一切。

終極計劃...終結(jié)計劃。

他們的終極計劃竟是要找人撞死我得到賠付金。

我用力的搖晃我的腦袋，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眶流出。

此刻弟弟熟練地架起手機開始直播。

鏡頭掃過滿桌豪華菜品，觀看人數(shù)越來越多，弟弟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根。

“歡迎家人們，我是南大準(zhǔn)新生，看看，這才是上流社會的生活”

爸爸在一旁適時插話。

“對對對，我兒子跟首富林家還有娃娃親呢，想持續(xù)關(guān)注上流社會的點點關(guān)注！”

直播間的觀看人數(shù)瘋狂上漲，從幾十瞬間沖到幾千幾萬。

弟弟激動的滿臉通紅，仿佛已經(jīng)預(yù)見紅酒泡澡，從席夢思大床醒來的場景。

彈幕里有個老粉問：“之前鏡頭好像看過一個女生的背影，是你姐姐嗎？怎么不帶她？”

弟弟立刻皺眉反駁：“誰說那是我姐？那是我家保姆！死皮賴臉求我們收留的！”

我媽趕緊都過來：“對對，看她腿瘸了可憐才讓她留下。我們這種家庭，怎么可能有那么寒酸的女兒？”

我再也聽不下去，起身服務(wù)員結(jié)賬。

卻被告知：“小姐，您這張卡余額不足?！?/p>

我愣住。不可能，我前兩天剛存了二十萬，全是賣炸串、端盤子一分一分?jǐn)€的。

我又翻出其他幾張卡，全都一樣——一分不剩。

服務(wù)員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諷。

“小姐，我們這是高級場所，吃白食這套可行不通”

怪不得他們有錢來這么高級的會所吃飯！一定是他們！我的支付密碼只有弟弟知道。

我沖到弟弟他們那桌，狠狠拽住弟弟的衣領(lǐng)！

“你們這三個吸血鬼！把我錢還給我！”

他們看見我臉唰的一下白了。

可弟弟迅速換上一副嫌惡的表情“你誰??？不認(rèn)識！”

我媽也尖聲附和：“現(xiàn)在要飯的都要到高級會所訛人來了？要不要臉”

周圍客人紛紛圍過來，鄙夷的目光環(huán)繞著我。

“不是吧穿成這樣咋混進來的？”

就連直播彈幕上也一片惡臭。

“直播吃白食？刺激！”

“窮鬼裝什么逼，沒錢別進來?。　?/p>

“估計是想來傍大款沒成吧哈哈！”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死死盯著他們：“你們偷刷我的卡，想要害死我？現(xiàn)在連認(rèn)都不認(rèn)？”

我爸猛地起身，一耳光把我扇倒在地！

“你這個女娃心思真惡心，怎么看我有錢想傍我啊你？滾吧你！”

我眼一黑，直接被巨大的力道摜倒在地，后背不知道刺到了什么，疼痛感頓時貫穿全身。

溫?zé)岬难⒖探窳宋业暮蟊?/p>

可還沒完，弟弟沖上來，對著我的肚子又狠狠踹了好幾腳。

他像是知道終極計劃落空，不解氣似的大力拽著我拖行了一段距離。

他將手機屏幕不斷貼近我。

“我今天就要讓大家全看看你這吃白食的長什么賤樣！誒呀好丑啊，怪不得在這釣不到凱子”

“經(jīng)理還不趕緊叫警察把她抓走！”

身體的疼痛遠(yuǎn)不及心靈上的絕望！

我蜷縮在地上笑的絕望。

“呸”我媽直接一口痰吐在我臉上。

“誰是你媽？你個賤貨專壞人好事，你生來就是給你弟弟提鞋的！不好好在家掙錢，跑這發(fā)什么騷？！母狗都沒你賤”

話音剛落，全場瞬間安靜和直播間的彈幕像炸了一樣。

“等等，啥意思我好像沒聽懂......？”

“是不是說漏嘴了？？”

我媽意識到說錯話，臉色一變。

弟弟趕緊打圓場：“我媽是口誤！是假設(shè)！假設(shè)有這種女兒！我們真不認(rèn)識她！”

我趴在地上，忍著痛一字一句問：“夏墨，我真不是你姐，對嗎？”

他斬釘截鐵：“廢話！快滾——”

彈幕也開始為弟弟辯解。

“應(yīng)該不認(rèn)識，就是太生氣說話沒過腦子”

“對呀看那女的穿的破補丁的衣服，不像是和他們認(rèn)識”

弟弟開著扭轉(zhuǎn)的風(fēng)向松了口氣。

可沒一會直播間又開始涌入好幾萬人。

“這就是她姐姐，我從別的直播間來的。他們一家人都是吸血蟲！”

“偷女兒錢還想害死她，天打雷劈！”

“取關(guān)，舉報，舉報！”

弟弟還在奮力的和彈幕斗智斗勇“不是的，她真不是我姐，就是一來訛錢的！”

“那女的一看面相就尖酸刻薄，滿口謊話，你們怎么能信她呢？”

“真的，他要是我姐，我媽直接喝涼水噎死，我爸蹲坑掉糞堆憋死！”

我捂著流血的后背，艱難的，一點點的從地上撐了起來。

然后舉起了我一直緊緊攥在手里的手機。

屏幕亮著，從我進門那一刻就開始了直播。

“你可真是大孝子?！?/p>

“你會直播，我也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