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xué)機(jī)構(gòu)打來電話，說十萬中介費已經(jīng)收到了，

孩子履歷很優(yōu)秀，可以沖一沖海外知名藝術(shù)學(xué)院。

我徹底愣住了。

女兒確實很有天分，但我們家就是普通家庭，

連藝考集訓(xùn)費都是我兼職跑外賣掙的，怎么供得起她留學(xué)。

質(zhì)問老公，他輕飄飄道：

“詐騙電話而已，我每月就三千工資，全部上交了，還能在外面養(yǎng)別人？”

可留學(xué)中介發(fā)來的申請材料，除了名字等基礎(chǔ)信息以外，都是偷女兒的履歷和作品！

我跟著說要加班的老公出了門，卻見他那輛大眾車停在了一晚低消至少上萬的私人會所前。

一個全身小香風(fēng)的女人親昵地迎上去，嗔道：

“你還要裝窮裝到什么時候？上次看見你老婆來我們公司送外賣了，低聲下氣的，笑死我了?！?/p>

我冷眼看著，給首富父親打了個電話：

“爸，我想回家了?！?/p>

1

掛了電話，我看著不遠(yuǎn)處那女人仰頭親了沈煜玨一口。

她輕嗔道：

“難為你也能開這破車、住那鴿子籠這么多年，不會真愛上她了吧？”

夜色中，我仍然能看清沈煜玨臉上流露的濃濃不屑。

“愛嗎？不過是混久了名利場，偶爾吃吃清湯小菜開開胃。”

“每個月給她交三千塊錢工資，她就感恩戴德了，咱們?nèi)ψ幽挠羞@么質(zhì)樸的人？”

那女人笑著輕輕錘了錘沈煜玨的胸口，道：

“沈少真是無情，她跟了你那么多年，你也就把她當(dāng)盤菜？”

他們的幾個朋友也圍了過來，起哄道：

“皎云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誰不知道你才是沈少心尖上的人??？”

“是啊，就連那女人生的女兒，不也就給你和你閨女做嫁衣嗎？”

聽見這個名字，我突然想起這個女人是誰了。

張姣云，女兒就讀那所私立高中的美術(shù)老師。

只是沈煜玨一直以自己工資低為由，說女兒教育上的事由他來分擔(dān)。

家長會、學(xué)校的一切事宜都是沈煜玨參與的。

難怪那份材料上，女兒的作品那么全。

聽著那些人貶低我的話，沈煜玨卻沒接那些人的話。

他只是眸光微暗，攬過張姣云纖細(xì)的腰，懶懶道：

“好了，進(jìn)去吧，今晚的消費走我的賬?！?/p>

在一堆夸沈煜玨大氣的追捧中，他們一行人走進(jìn)了裝修得金碧輝煌的會所。

我遲疑片刻，也跟了上去，卻被門口的侍應(yīng)生攔下：

“小姐，您有預(yù)約嗎？”

見我不答，侍應(yīng)生打量我一眼，笑意微諷：

“沒有預(yù)約的話，哪怕里面有你金主也進(jìn)不去哦。我們是付費會員制，門檻是一百萬?！?/p>

他顯然是把我當(dāng)成來這里碰運氣的撈女了。

我瞥他一眼，點了點旁邊沉默的女侍應(yīng)生：

“那我辦張會員卡吧，你來?！?/p>

女侍應(yīng)生受寵若驚地接過黑卡，殷勤道：

“姐，這邊請。”

這張卡，是和父親鬧翻前他給我的，這些年因為賭氣，即使是最難的時候我也沒有動過。

路過一個包間時，隱隱約約聽到里面的喧嘩聲有點像沈煜玨的那幾個朋友。

我隨口問侍應(yīng)生：

“這里面是誰呀？真熱鬧。”

她猶豫了會，才低聲道：

“這里面做東的是沈氏地產(chǎn)的沈三少爺，也是我們這常客?！?/p>

?？?。

我輕笑一聲。

沈煜玨借口加班或應(yīng)酬時，我總心疼他。

想著他是辛苦為我們小家奔波，每一次都等到深夜，給他備好醒酒藥。

原來他是在外面一擲千金。

“我就要他對面這包間?！?/p>

那侍應(yīng)生也頗為上道，問道：

“姐，您一個人多孤獨啊，我叫幾個男公關(guān)陪您吧，我們這可沒有超過二十五歲的?！?/p>

我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

可這時，對面包間的門開了。

2

開門出來的正是張姣云。

包間內(nèi)的景象也一覽無余。

沈煜玨坐在主位，左手漫不經(jīng)心地晃著一只紅酒杯，右手則夾著一根香煙，吞云吐霧。

懶散的模樣，儼然一副貴公子做派，但他在煙霧中的臉卻讓我感到無比陌生。

面前的張姣云掃了我一眼，對著包間內(nèi)喊道：

“哎，這是你們誰老婆?。慷颊疑祥T來了?！?/p>

包間內(nèi)也一陣哄笑。

“誰老婆管這么嚴(yán)啊，趕緊回去帶孩子吧?！?/p>

“長得還挺漂亮，怎么一身地攤貨？”

“誰呀這么摳門，衣服都不給老婆買?！?/p>

侍應(yīng)生連忙道：

“張小姐，您誤會了，這是我們的VIP客人?！?/p>

張姣云嗤笑一聲：

“客人，你們會所什么時候這么低端了，她身上這條牛仔褲最多二十塊吧？”

這時，沈煜玨也掐滅了香煙，在一陣打趣聲中緩緩抬頭，正對上我的目光。

我笑了：

“那可不止，這條褲子得九十九呢，還是你們這位沈少爺給我買的，是我收到的所有禮物中最貴的?！?/p>

沈煜玨長眸微睞，臉上沒有被抓包的心虛和愧疚，反問了我一句：

“你怎么來了？”

我亦反問：

“不來怎么看見沈少爺這般瀟灑模樣呢？”

“沈煜玨，你看見我為杳杳的學(xué)費跑了三個多月外賣的時候，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他面前的那杯酒，都夠杳杳的集訓(xùn)費了。

“杳杳知道家里條件不好，都想放棄藝術(shù)這條路了，你呢？給私生女交十萬的中介費，送她去一年百萬學(xué)費的海外學(xué)校?！?/p>

“甚至！用的申請材料都是偷杳杳的。沈煜玨，你這十幾年來，把我和杳杳當(dāng)什么了？”

張姣云把我往包間里推：

“嫂子站門口說話做什么？這外人還看著呢?！?/p>

八面玲瓏的張姣云還對那侍應(yīng)生笑了笑：

“去忙吧，她既然闖進(jìn)來了，也不用趕她走，這是我嫂子，自己人呢?！?/p>

包間門關(guān)上，沈煜玨終于緩緩開口，卻沒回答我的質(zhì)問，而是說：

“說實話，何夢鯉，我對你很失望?！?/p>

“你今天的表現(xiàn)，讓我覺得你和那些物質(zhì)的女人沒什么不同。”

“我把你和杳杳當(dāng)什么了？我陪你過了這么多年苦日子，還不算愛嗎？”

苦日子？

沈煜玨這些年以工作名義，照樣過他花天酒地的生活。

一回來便有熱菜熱湯，小但整潔溫馨的家，還有可愛貼心的女兒。

而我一邊照顧家庭，一邊想辦法補貼家用，這在沈煜玨眼中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

畢竟沈煜玨都屈尊降貴陪我過家家了。

我把心里話盡數(shù)說出，可只得到沈煜玨一句：

“演戲不累嗎？你未免太不知好歹了?！?/p>

3

我僵在原地。

打圓場的卻是張姣云。

“嫂子，你這是何苦呢？沈哥不還是好好和你過日子嗎？”

“做女人嘛，大度一點，別鬧得這么難看，給沈哥一點面子呀?！?/p>

沈煜玨身邊的狐朋狗友也道：

“找女人還是得找姣云姐這樣的嘛，漂亮識大體！”

“難怪沈少身邊流水的女人，鐵打的姣云姐呢，還真和別人不一樣?！?/p>

我冷笑一聲：

“自然沒有你大度，你學(xué)校的領(lǐng)導(dǎo)同事知道你和學(xué)生的爸爸搞在一起了嗎？”

張姣云不以為然道：

“話說這么難聽干什么？我真就把煜玨當(dāng)哥哥，沒別的心思，嫂子你這飛醋可吃錯人了?！?/p>

“學(xué)校么，嫂子難道拿這個工作威脅我？要不是沈哥給我安排這個工作，讓我多照顧照顧你女兒，我才不稀罕呢?！?/p>

照顧？

杳杳沮喪地和我提出不想畫畫了，有一個原因就是張老師說她不是這塊的料。

我諷刺道：

“當(dāng)哥哥？誰家妹妹給哥哥生孩子？”

張姣云莞爾道：

“我和沈哥從小玩到大的交情，要真有想法，還輪得到你？”

“孩子嘛，是我喜歡孩子，又不打算結(jié)婚，就和沈哥借個種，嫂子不會生氣吧？”

說著，張姣云就搭上了旁邊一個男性朋友的肩膀，嬉笑道：

“真的，我和小何弟弟也這樣啊?！?/p>

“小何，要不姐也給你生個得了，打消咱們嫂子的疑慮。”

沈煜玨看著張姣云搭在別的男人肩膀上的手，面色不虞，輕咳一聲。

那叫小何的男生連忙避開，故作求饒：

“姐，別玩我了，一會沈少揍死我。”

一群人笑作一團(tuán)，而我格格不入。

張姣云走到沈煜玨身邊，極其自然地坐進(jìn)沈煜玨的懷中，勾著他的脖子道：

“怎么還吃上我的醋了，不得先哄哄嫂子嗎？”

沈煜玨按了按眉心，對我說：

“別鬧了，現(xiàn)在回去，我就當(dāng)什么事沒發(fā)生過。”

“你不就是想要錢嗎？這里有三萬現(xiàn)金，你拿去吧?！?/p>

為了錢？

看著他施舍的樣子，我?guī)缀跹蹨I都要笑出來。

但張姣云卻拿著錢向我走了過來：

“好了，嫂子，見好就收啊，一會啥都撈不到了。這樣吧，我再給你添一萬?！?/p>

一沓錢遞了過來。

張姣云似乎拿不穩(wěn)一般，散落了大部分到地上。

她驚訝地掩唇：

“手滑了，勞煩嫂子一張張撿了，賺錢嘛，不寒磣。”

張姣云順手將手里剩下的幾張往我衣領(lǐng)里塞。

“不用謝哈。”

這是夜場里給小姐特有的打賞方式。

面對這明晃晃的羞辱，我終于忍不住扇了張姣云一巴掌。

4

張姣云沒躲，也沒委屈或是生氣。

她摸著臉，輕嘶一聲，玩笑道：

“沈哥，嫂子這脾性大，手勁也大呀?！?/p>

“肯定是我的問題，讓嫂子生氣了?！?/p>

反應(yīng)最大的是沈煜玨。

他大步走了過來，不由分說便是重重一巴掌落在我臉上。

“給你臉了，這些年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我被打得偏過頭去，低聲笑道：

“可太好了，每個月都給我三千，包含一家子的衣食住行、女兒的學(xué)費生活費?！?/p>

沈煜玨已不耐煩地掐滅了煙，一口煙霧直直噴在我臉上。

他語氣嘲諷道：

“說來說去，不就是嫌沒撈著錢么？”

“錢剛剛給你了，又嫌不尊重你?！?/p>

沈煜玨轉(zhuǎn)頭對張姣云揚了揚下巴：

“她打了你，你該出氣出氣，不用顧忌我。”

張姣云聞言，只是笑了笑：

“雖然沈哥都發(fā)話了，但我也不好太為難嫂子?！?/p>

“這樣吧，喝了這三杯，剛才的事，我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p>

她指了指桌上剛倒?jié)M的三杯烈酒。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一動不動。

我酒精過敏，有次不小心喝了點含酒精的氣泡水，手臂紅腫發(fā)癢。

沈煜玨當(dāng)時心疼得不行，深夜開了半小時車給我買藥，還一直守著我睡覺。

可如今，他只是冷眼旁觀，甚至帶著一絲催促的意味。

見我不從，張姣云對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立刻有兩個人上前死死按住了我。

張姣云親自上前，粗暴地扯住我的頭發(fā)，

迫使我的頭向后仰，然后將一杯酒徑直往我嘴里灌。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我的喉嚨和胃，嗆得我劇烈咳嗽，

眼淚也不受控制地涌出。

沈煜玨就那樣看著，仿佛在看一場與己無關(guān)的鬧劇。

那一刻，心中像有什么東西斷掉了。

我艱難地擠出聲音：

“沈煜玨......我們離婚吧?！?/p>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

“離婚？何夢鯉，你離得起嗎？你也不想想女兒？”

見他提起女兒，我心中更難受了：

“你還在乎女兒？她的前程都快被你毀了！”

沈煜玨語氣冷漠：

“那是磨練她！一點挫折都受不了，以后能成什么大事？”

我笑著擦掉眼淚：

“磨練？偷走她辛辛苦苦畫出來的作品集，去給你的另一個女兒鋪路？你知不知道這對她意味著什么？她會有多心痛？！”

情緒激動之下，酒精也開始起作用了。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便想推開身邊的人沖出去透氣。

沈煜玨的一個朋友卻嬉笑著攔下我：

“嫂子，玩不起??？皎云姐才跟你喝一杯就要走？”

5

張姣云注意到了我脖頸和手臂上迅速蔓延的紅疹：

“哎呀！嫂子這是酒精過敏??？沈哥你怎么不早說？”

“早知道我就不勸酒了，這多難受啊?！?/p>

沈煜玨瞥了我一眼，他輕描淡寫地開口：

“又沒喝多少，死不了人，頂多就是難受一會兒，忍忍就過去了?！?/p>

身體的不適讓我?guī)缀跽玖⒉环€(wěn)，見他們真的不打算讓我走，

我強(qiáng)忍著眩暈和惡心，抬起頭，死死盯住沈煜玨：

“沈煜玨，沈家最近是不是在談城西那塊地皮？”

沈煜玨挑眉，似乎沒料到我會突然說這個：

“是又怎么樣？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清晰：

“得罪了我，沈家不會好過，因為......我是何鴻禎的女兒?！?/p>

包間里瞬間靜了一下。

隨即，爆發(fā)出更加響亮的哄笑聲。

沈煜玨也嗤笑道：

“何夢鯉，你真是送外賣送魔怔了？十幾年的夫妻，我還能不知道你爹媽早沒了？”

“何鴻禎之女？你怎么不說你是女王陛下呢？！”

張姣云也笑得花枝亂顫，用嬌嗲的聲音附和道：

“嫂子真是氣糊涂了，那可是首富何家！攀親戚也不是這么攀的，平白讓人看了大笑話！”

就在這時，包間門被輕輕敲響，之前那位領(lǐng)我進(jìn)來的女侍應(yīng)生端著酒水進(jìn)來。

一進(jìn)門，她就看到我狼狽的模樣，頓時大驚失色：

“何小姐！您......您這是怎么了？”

她下意識地想上前。

沈煜玨不耐煩地?fù)]揮手：

“這里沒你的事，出去！”

那侍應(yīng)生看著我的慘狀，站在原地進(jìn)退兩難。

我對著那侍應(yīng)生，用最后一絲力氣道：

“這是名片，打電話告訴何鴻禎，他女兒何夢鯉在這里遇到了麻煩?！?/p>

侍應(yīng)生點頭，連忙出去了。

張姣云笑道：

“嫂子演技真好，但可不是一個姓就能亂認(rèn)爹了。”

“誰不知道何家只有一個兒子，哪來的女兒？”

“對了，剛剛那侍應(yīng)生還說嫂子是這的會員呢，不會是真的吧？”

沈煜玨只淡淡吐出兩個字：

“丟人?！?/p>

“會員費一百萬，夠買她的命了?！?/p>

他剛點燃的煙頭，按在了我的手臂上：

“清醒點吧?！?/p>

我被燙得一哆嗦，但張姣云和那群人笑得更加放肆。

“沈哥也不憐香惜玉?！?/p>

“嫂子這一過敏，怎么看起來更我見猶憐了？”

“沈哥玩膩了，讓嫂子陪我?guī)滋斓昧?，我不拿煙頭燙她?！?/p>

頭疼得厲害，包間內(nèi)的聲音和氣味在我耳邊放得無限大。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是父親的聲音。

“我的女兒是在這間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父親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