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的節(jié)省，是刻在基因里的。

國慶節(jié)，我和老公帶著我媽和婆婆去云南旅游。

訂機票時，她說飛機太奢侈，非要自己坐三十小時的綠皮火車。

沒辦法我只能陪著她一起。

給她定的豪華大床房，第二天發(fā)現(xiàn)她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景點吃飯，她嫌貴不吃不喝，結(jié)果餓的低血糖暈倒去醫(yī)院花了五千。

我哥帶女朋友來家里，我媽做了得了雞瘟的雞湯，哥哥吃的多，確診急性肝衰竭，要全身換血治療，最終搶救失敗去世。

我被折磨的患上抑郁癥。

我媽轉(zhuǎn)頭就把我的藥換成了她做的補藥，導(dǎo)致我嚴(yán)重內(nèi)臟過敏休克，沒救回來。

再睜眼，我回到了訂國慶機票的時候。

我說，「媽媽，你一個人節(jié)省就好了?！?/p>

......

看著手里震動的手機，我確信自己重生了。

我答應(yīng)了我媽今晚回家吃飯。

飯桌上，老公陳越興致勃勃地劃著手機：「訂一號早上的航班吧，到了昆明還能玩半天?！?/p>

我還沒開口，我媽的眉頭已經(jīng)擰成了疙瘩：「又旅游？燒錢。在家里待著不行嗎？」

上一世，我堆起笑臉：

「媽，一年到頭也就這么一次機會，大家一起出去熱鬧熱鬧。錢賺來不就是花的嘛？您辛苦一輩子，也該享受享受了?！?/p>

我媽擰著眉頭：「不去，堅決不去，我就是個勞碌命，享不了這個福?！?/p>

陳越附和：「媽，這也是清妍一片心意?！?/p>

五歲的女兒妞妞跑過去抱住她的腿：「外婆，去嘛去嘛，云南有大象，有孔雀，可好玩了，跟我們一起去嘛?！?/p>

「哎，隨你們便吧，反正我說了也不算。就當(dāng)是過去給你們看孩子，省得你們手忙腳亂。」

仿佛答應(yīng)去旅游，是給了我們天大的恩賜。

我拿出平板，點開購票APP。

「就訂一號早上九點二十那趟吧，我們四個大人加妞妞，妞妞買兒童票......」

「等等！」我媽的聲音立刻拔高，「給我也買飛機票？我不坐。那玩意兒上天了，心慌得很，而且死貴死貴的，我坐火車就行。」

我耐心地勸說她：「媽，火車要三十多個小時，折騰死人啦。

「我們飛機兩個小時就到了，到時候您一個人落在后面，我們到了還得在機場干等，多不方便？

「都一起出來玩了，肯定要一起行動啊......」

嘴皮子磨破，道理講盡也沒用。

最后陳越帶著婆婆和妞妞去坐了飛機，而我不放心我媽一個人，陪著她坐了三十多個小時的火車。

可這一次，我只是抬起眼，平靜地看著她：

「行啊，媽。你要覺得浪費錢，不想去就算了。

「正好這次我婆婆也去，人多了我還真怕照顧不過來。您就在家歇著，清靜清靜?！?/p>

空氣瞬間安靜了。

陳越有點驚訝地看我一眼，我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我媽徹底愣住了。

她臉上那種準(zhǔn)備好的等著別人來勸的表情一下子沒了著落，顯得有點滑稽。

她嘴唇嚅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么，又沒說出來。

客廳里只剩下妞妞還在不明所以地?fù)u晃著她的腿：「外婆去嘛去嘛?！?/p>

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鐘，我媽才像是剛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好吧，你婆婆她年紀(jì)大了，也不會帶孩子。妞妞調(diào)皮，沒個人看著不行。

「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吧，免得你們玩都玩不盡興。」

我心里冷笑一聲。

果然，一點沒變。

明明自己想去得不行，卻非要擺出一副犧牲自我，成全大家的姿態(tài)。

訂機票時，我媽果不其然又執(zhí)意要坐火車。

我果斷回答：「好，就按您說的辦?！?/p>

「那我們就多在昆明玩一天，到時候您到了，我們再去車站接您，應(yīng)該也耽誤不了太多功夫?！?/p>

我媽又一次愣住了。

她張著嘴，看著我真的開始查詢火車班次，臉色變了幾變。

她憋了半天，才悻悻地說：

「火車好啊，總比你們那燒錢的飛機強。

「你帶著你婆婆坐飛機就行，反正你已經(jīng)是別人家的人了，對婆婆比對自己親媽都好?！?/p>

這話酸得能腌黃瓜，還帶著她慣用的道德綁架。

若是以前，我肯定會又委屈又生氣地辯解。

可現(xiàn)在，我只是嗯了一聲：

「是啊，婆婆是客人嘛，得招待好。您是自己人，怎么實惠怎么來。

「我看看啊......一號上午的火車票還有站票，二百多，比機票便宜十倍呢，就訂這個了？」

我甚至把屏幕轉(zhuǎn)向她，讓她看清那個價格，像是在展示我的體貼和周到。

她看著那價格，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復(fù)雜地在我和屏幕之間來回看。

她大概在想，這個女兒怎么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了。

她那一套固定劇本，在我這里完全失效了。

我不僅不勸，還把她推開的選項直接坐實，這讓她有種一腳踏空的失重感。

她沒再說什么，悶悶地轉(zhuǎn)身回了廚房，把碗筷弄得叮當(dāng)響。

重活一世，我才看清，這種幾乎自虐的節(jié)省，背后藏著多么強烈的控制欲和表演欲。

她享受的不是省錢本身，而是子女為了孝順?biāo)?，不得不絞盡腦汁、低三下四去哄她、遷就她的那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