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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店里本來就黑,隔間在后面,就更黑了。
往里面走的時候,裴江暮刻意讓呼吸比實(shí)際恐懼更急促兩分。
肩膀也恰到好處地發(fā)著抖,卻始終與孟若朝保持半臂距離。
這個角度他計(jì)算過——能讓孟若朝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又不會近到她覺得冒犯。
一走進(jìn)隔間,孟若朝便察覺出身后人的呼吸都變重了——顯然是更害怕了。
可他死死壓抑著,生怕讓她不悅。
孟若朝在心里嘆了口氣,心思敏感又脆弱的人大概都是這樣的。
電閘的位置有些高,她用手電筒照了照。
“我去拿工具箱?!?/p>
她轉(zhuǎn)身時發(fā)梢掃過他的襯衫第三顆紐扣。
裴江暮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滯了滯,卻立即側(cè)身讓出更寬的通道。
等她拿來工具箱,裴江暮開了口,恰到好處地帶著一絲顫抖,“我來吧?!?/p>
他的左手在身側(cè)攥緊到指節(jié)發(fā)白,右手卻穩(wěn)穩(wěn)接過工具箱,連指尖都控制著不與她相碰。
因?yàn)橐苫?,他怕弄臟襯衫,所以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臂。
在手機(jī)燈光的照射下,孟若朝注意到,他右腕骨處有一道很淡的疤痕,形狀像被什么銳物劃傷后草草處理的痕跡。
孟若朝的視線不自覺地停在那里,某種模糊的熟悉感一閃而過。
裴江暮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卻假裝沒發(fā)現(xiàn)。
他修理的動作很快,一邊修還一邊說話。
“是電路老化,跟我出租屋的情況一樣,姐姐平時要多注意安全?!?/p>
怪不得動作這么熟練,原來是經(jīng)常修。
孟若朝對他的同情又多了一分。
“嗯,過兩天我請人來換?!?/p>
說話間,隨著一聲輕微的“啪嗒”,燈光重新亮起。
在光明來臨的那一刻,孟若朝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也放緩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么,見他放松,她的心里也跟著松快了。
“好了,姐姐。”
裴江暮將工具都放回工具箱里,然后抬頭沖她靦腆一笑。
那樣子,就像一只求表揚(yáng)的小奶狗。
孟若朝甚至想伸手揉揉他的頭。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頗有些不自然地轉(zhuǎn)過頭去,“謝謝你?!?/p>
她承認(rèn),這個男人長了一張完全在她心坎上的臉,尤其是眼尾那顆淚痣,更像是點(diǎn)在她心上。
可人家還是學(xué)生,她可不能這么不做人。
或許心里那隱隱的危險(xiǎn)感,也是潛意識在提醒自己不要犯錯。
出去時,裴江暮依然保持著安全距離。
孟若朝在前,他跟在后面,低頭整理袖口,將那道疤痕重新藏好。
再抬頭時又是那副人畜無害的學(xué)生模樣。
外面的暴雨漸漸轉(zhuǎn)弱,玻璃上的水痕將霓虹燈光暈染成模糊的色塊。
裴江暮穿上改好后的外套,非常合身。
“多少錢?”
他在問這三個字的時候,底氣明顯不足。
這衣服用料一看就價值不菲。
誰知道孟若朝只是若無其事地?cái)[擺手,“這套衣服不賣,算我借給你的,你用完后還給我就行?!?/p>
既然借給他穿了,那肯定是不能送給顏秋白了。
她到時候收回,當(dāng)作樣衣也不錯。
裴江暮的眼睛亮了亮,但開口時還是很小心。
“可以這樣嗎?姐姐,你不要同情我,我有錢的。”
有錢?有錢怎么會欠房租呢?
可孟若朝懂一個年輕人的自尊心,沒有直接挑明。
“我知道,只是這套衣服對我來說,有特殊的意義,所以只能借給你呢?!?/p>
她找了個大家都不尷尬的理由。
但她沒注意到,聽見她說“特殊意義”,裴江暮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什么特殊意義?是要送給那個狗屁未婚夫的嗎?
他低下頭,下意識摸了摸領(lǐng)口的盤扣,睫毛垂下的陰影掩住眼底翻涌的暗色。
要是那個狗男人穿的話,她也會幫他親手扣上盤扣嗎?
“那我把學(xué)生證壓在姐姐這里,下周一我會準(zhǔn)時來還衣服?!?/p>
他遞過來一個學(xué)生證。
孟若朝想也沒想就拒絕,“不用?!?/p>
“姐姐這么信任我???但還是要的?!?/p>
他聲音放得很輕,指尖在證件邊緣無意識地摩挲。
這個動作他練習(xí)過很多次,要顯得緊張又真誠。
“我下周一定準(zhǔn)時來還衣服。”
學(xué)生證被固執(zhí)地塞進(jìn)她手里。
塑料封膜異常光滑,像是被人反復(fù)撫摸過。
證件照上的少年眼神干凈,與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微妙地重合又分離。
當(dāng)她的指尖劃過照片邊緣,裴江暮的喉結(jié)不明顯地滾動了一下。
不能繼續(xù)留下來了,要不然,他必然克制不住抱她的沖動。
孟若朝收下了學(xué)生證,又給他找了一把傘。
傘骨撐開的瞬間,裴江暮回頭看了一眼。
“小心路滑?!?/p>
孟若朝不自覺地囑咐。
他點(diǎn)頭,轉(zhuǎn)身時嘴角勾起一個無人看見的弧度。
傘沿的雨水故意滴在他刻意穿的舊球鞋上。
那是她年少時最喜歡的款式。
拐過街角,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到他身邊。
他一上車,保鏢立馬遞來干燥的毛巾和鞋子。
裴江暮換好鞋,接過金絲邊眼鏡戴上后,整個人的氣質(zhì)瞬間鋒利起來。
“監(jiān)控都安排好了?”
他的聲音不再偽裝,帶著冰冷的質(zhì)感。
“是的,少爺,店鋪前后各兩個攝像頭?!?/p>
裴江暮最后看了一眼【浮云軒】的燈光。
車窗緩緩升起時,他的指尖撫過手腕處的傷口——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時,被碎裂的花瓶割傷的。
那天他皮膚饑渴癥發(fā)作,到處找不到她,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瞞著他跟別人去了游樂園。
回來時,包上還掛著游樂園里賣的周邊,看著開心得不得了。
他在嫉妒和憤怒中,失了理智,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丟下自己跟別人玩?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錯了,一臉迷茫地反問:為什么不可以?
他的質(zhì)問像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卻只激起她臉上更深的不解。
那句輕飄飄的“為什么不可以”如同點(diǎn)燃引信的最后一星火花,瞬間引爆了他胸中積壓的所有嫉妒、委屈和不被重視的狂怒。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他頭一次對她咆哮出聲,聲音嘶啞破碎,理智的堤壩徹底崩塌。
因?yàn)樗偷匾庾R到,她長大了,他不再是她生活中的首要選擇。
可他絕對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