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江暮的目光順著她的，落在了手上的包上。

雨幕中，他整個人呈現(xiàn)出一種精心調(diào)配的狼狽。

發(fā)梢滴水的位置剛好能展現(xiàn)優(yōu)越的頸部線條，襯衫故意弄濕，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腰線。

但眼神又是純?nèi)坏撵?，提了提包，低聲解釋?/p>

“外套看起來很貴，所以我都包好了，肯定不會弄濕......?！?/p>

話沒說完就打了個噴嚏，鼻尖泛紅的模樣像極了被雨淋濕的大型犬。

恰好遠(yuǎn)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喇叭聲。

裴江暮突然舉起手機，屏幕上是剛好顯示“司機距您50米”的打車軟件界面。

他抿了抿唇，喉結(jié)滾動兩下才開口，“姐姐要去哪里？先送姐姐?！?/p>

這話問得恰到好處，既不會顯得迫切，又足夠讓孟若朝看清他被雨水泡得發(fā)白的指尖。

孟若朝突然想起，他下午說，房東換了他的鎖。

比起問她去哪里，他有沒有地方去，才是重點吧？

“先送你吧，我地方有些遠(yuǎn)?！?/p>

杜家的別墅確實離這里比較遠(yuǎn)。

裴江暮抿了下唇，還沒說話，一輛藍(lán)白的計程車便精準(zhǔn)地停在他們面前。

裴江暮搶先半步拉開后座門。

“車來了，姐姐上車?！?/p>

彎腰的瞬間，孟若朝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松木香。

這絕對不可能是淋了那么久的雨該有的氣味。

但此刻他小心翼翼拉著車門，濕漉漉的頭發(fā)耷拉著，抬頭時眼里盛著星子般的光。

孟若朝心頭的疑惑一閃而過。

“小心碰頭。”

孟若朝道了謝，先坐了進去。

裴江暮也跟著坐在了后面。

他跟司機核對完信息，便拘謹(jǐn)?shù)乜s在角落，膝蓋與孟若朝保持著恰好三公分的距離。

車載廣播正在播放《偶然》。

他忽然輕聲跟著哼了句，“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尾音淹沒在雨刮器的節(jié)奏里。

孟若朝轉(zhuǎn)頭時，正撞見他慌忙移開視線的側(cè)臉，耳尖紅得像是要滴血。

“姐姐知道嗎？”裴江暮突然開口，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衣角，“其實我剛才還很沮喪?！?/p>

他說話時不敢看她，目光落在車窗上她的倒影。

“面試時表現(xiàn)得很一般，出來時傘又丟了，弄臟了姐姐的衣服，回去后連家都進不去......”

暴雨拍打車窗的聲響完美掩蓋了他過快的心跳。

這些話他排練了17遍，連停頓的呼吸都計算精準(zhǔn)。

“我就在想，真是糟糕的一天啊，該怎么辦呢？然后姐姐就出現(xiàn)了?！?/p>

他說話時總在句尾微微上揚的語調(diào)，像小狗在輕輕搖著尾巴。

孟若朝轉(zhuǎn)頭看過去。

路燈掠過他睫毛投下的陰影。

她忍不住去看他的右臂——斷過的話，這種天氣，還一直淋雨，應(yīng)該會不舒服吧。

“要不要......”話出口時她自己都驚詫，“先住我店里？閣樓有張可以休息的沙發(fā)床?！?/p>

裴江暮的瞳孔驟然收縮，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他忽然把臉埋進掌心，肩膀顫抖得像暴風(fēng)雨中的雛鳥。

再抬頭時，他潮濕的睫毛粘成小簇，卻綻開個讓車載廣播都失聲的笑容。

“姐姐是菩薩嗎？”

他看過來的目光，比那天在寺廟還要虔誠清澈。

“還是說......”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截住后半句，屏幕上來電顯示“房東”二字瘋狂閃爍。

他按滅屏幕的動作帶著狠勁，轉(zhuǎn)頭卻換上小狗舔舐傷口般的柔軟神情。

“我不會弄臟姐姐的沙發(fā)床的?！?/p>

這句話混著雨聲敲在孟若朝耳膜上，像某種隱秘的契約成立。

孟若朝失笑，“閣樓還可以洗澡，我偶爾也會住的?！?/p>

言下之意，不會讓他臟兮兮睡覺的。

裴江暮悄悄紅了耳尖，低聲道了謝。

當(dāng)計程車拐上去工作室的岔路時，裴江暮悄悄松開了攥得發(fā)白的拳頭。

后視鏡里，司機對他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雨幕中，那家亮著燈的店鋪越來越近。

他低頭藏住嘴角的弧度。

這場邂逅的每個細(xì)節(jié)，從她走出餐廳的時間，到打車軟件的擁擠，都是他反復(fù)推演過的劇本。

但此刻他只是將包又往懷里摟了摟，在孟若朝看不見的角度，褲腿輕輕拂過她的旗袍裙擺。

在大雨聲中，他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

“能遇見你真好?！?/p>

到了【浮云軒】，孟若朝將他帶到閣樓，指了指浴室，“你先洗澡吧?！?/p>

畢竟這一路上，他已經(jīng)打了好幾個噴嚏了。

誰知她話音剛落，一轉(zhuǎn)頭，便看到裴江暮已經(jīng)乖乖地脫衣服了。

他解開紐扣的動作像是無意識，濕透的襯衫滑落時卻精準(zhǔn)卡在腰際線。

他彎腰將鞋子放好時，刻意繃緊背肌，人魚線在燈光下投出陰。

這是他在健身房對著鏡子練習(xí)過287次的角度。

水珠順著腹肌溝壑滾進褲腰時，他聽見孟若朝倒吸氣的輕微聲響。

孟若朝也很快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趕緊移開視線，“你先洗，我去給你找身衣服?！?/p>

說著，她不再看他，有些匆忙地往樓下跑。

裴江暮看著她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走進了浴室。

孟若朝幾乎是落荒而逃地沖下樓梯，卻在轉(zhuǎn)角處被臺階絆了個踉蹌。

她扶著墻深呼吸時，發(fā)現(xiàn)掌心全是細(xì)密的汗珠。

“見鬼。”

她盯著試衣鏡里那個面若桃花的女人，用力拍了拍發(fā)燙的臉頰。

說實在的，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個天生的性冷淡來著。

畢竟對著顏秋白那張臉，她都能做到心無波瀾。

可怎么面對裴江暮，就有些難以自持？

她搖搖頭，努力甩掉雜念，埋頭在箱子里找衣服。

她記得之前買過幾身睡衣回來研究的。

但沒人會來定制睡衣，那幾身睡衣就不知道被她塞到哪里去了。

就在她埋頭在箱子里翻找的時候。

“姐姐？”

帶著水汽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孟若朝猛地轉(zhuǎn)身，看見裴江暮只圍著浴巾站在樓梯口，發(fā)梢的水滴正沿著他鎖骨凹陷處積蓄成小小的水洼。

他狀似無意地用毛巾擦拭頭發(fā)，這個動作讓臂肌線條呈現(xiàn)出教科書般的完美弧度。

孟若朝的視線在他胸肌中縫處黏著了0.3秒，這個時間足夠?qū)I(yè)網(wǎng)球手完成一次扣殺。

她又猛地回過頭，繼續(xù)找衣服，卻控制不住喉間吞咽動作帶出的輕響。

“稍等下，我還在找衣服?！?/p>

她開口才發(fā)現(xiàn)聲線比淋雨的他還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