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個清閑的活。

黎楚楚攤開稿件，喜滋滋地想在回家前說不定還能去食堂吃個午飯，聽說鋼鐵廠的伙食不錯。

她轉(zhuǎn)頭跟師姐說：“慕灣師姐，咱們今天中午一起去吃飯吧？”

慕灣停下筆，看向黎楚楚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要不先準備稿件吧?！?/p>

起初，黎楚楚還不明白師姐是什么意思，以為自己初來乍到就想摸魚，讓師姐印象不好了。

等到她把上午的兩次廣播播完。

被謝老師叫到辦公桌前痛批一頓，才知道師姐早上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

“這些斷句是這么斷的嗎？誰教你的？”

“這些字發(fā)音是這樣發(fā)的嗎？你昨天晚上回去有沒有好好練習(xí)？”

這一連串反問句的窒息感撲面而來，一瞬間讓黎楚楚以為自己回到了高中課堂。

師姐朝黎楚楚丟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輕手輕腳收拾好東西，從門口偷偷溜出去。

“慕灣，你過來。”

慕灣離去的背影肉眼可見的一僵。

她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哈哈，謝老師，那個......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謝老師翻看著下午的稿件，“昨天跟你說的語速問題，你回去有好好練習(xí)嗎？”

“思考了......吧。”

慕灣抿著嘴，緊低著的頭和慌亂的眼神暴露了一切。

謝老師嚴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正好，黎楚楚這方面也有問題，你跟她好好交流一下，我希望下午你能讓我看到你的進步?！?/p>

“......好?！?/p>

慕灣感覺整個人都被抽去了生機。

......

“不行了，太難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p>

半個小時后，

慕灣一臉生不如死地走出廣播室。

“到底是誰在說當廣播員容易的？我當初就不該把求職信投到蓮花廠來?！?/p>

說起來，慕灣還是科班出身，居然在謝老師的手下都討不了好。黎楚楚這個科班外人員心中的戚戚然之感更加深刻。

慕灣哀怨地看黎楚楚一眼，

黎楚楚立馬表示歉意，“對不起，要不是我，師姐也不會被謝老師留到現(xiàn)在。要不我請你吃飯吧？”

慕灣眼神從哀怨變成無奈，最后仰天長嘆：“算了，反正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

黎楚楚有些好奇，“謝老師是廣播室里的負責人嘛？”

“算是，她以前是市級電視臺的主持人。陳廠長專門請來她坐鎮(zhèn)廠里的播音臺。”

慕灣提到電視臺時，眼中十分向往。

“謝老師不僅只管播音室，廠子里若是舉行什么聯(lián)歡會，或者來了什么重要的參觀客人，都需要她出面引導(dǎo)講解?？傊莻€很厲害的人物就對了，跟著她你能學(xué)到很多東西的?！?/p>

“不過今天下午謝老師不在，而且這幾天她應(yīng)該都不在。我們接下來就輕松一點啦！”

她神情一下子變得雀躍。

笑容和潔白的襯衫交相照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黎楚楚松了口氣，要是每天上班都要承受這樣的精神壓力，就算能學(xué)到很多東西，恐怕也是煎熬。

慕灣拍了拍黎楚楚的肩膀：“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表現(xiàn)成這樣已經(jīng)很棒了。你的聲音條件很不錯，我同專業(yè)的同學(xué)有些都不一定有你這么好，你千萬別喪氣！”

黎楚楚才發(fā)現(xiàn)她說話時神采奕奕的，很有屬于這個時代的精神氣。無論是讀廣播還是平日相處，都能感覺到她旺盛的生命力。

“嗯吶，謝謝師姐?！?/p>

慕灣，慕灣......

黎楚楚在心里慢慢咀嚼起這個名字，

不對，這個名字好熟悉，好像在書里提起過。

慕灣沒注意到黎楚楚的片刻走神，還以為她第一天上班，被謝老師的嚴厲嚇到了，“我先去吃飯啦，你回去路上小心，繼續(xù)努力哦?！?/p>

說完便走了。

她一會還要回廠里準備下午的廣播。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黎楚楚一拍腦子，

對了，她想起來了！原書中確實有慕灣這么一個人。不過是個邊緣人物，只是在吳貴進廠時提到了一下。

蓮花廠里有個叫慕灣的女播音員，長得年輕漂亮，家境好，性格也好。

她家里介紹了一個未婚夫，是名退伍的軍人。

在這個時代，退伍軍人的身份是一張很漂亮的名片。

原本以為是強強聯(lián)合，天作之合，沒想到那個未婚夫有暴力傾向。結(jié)婚后，慕灣幾次被打得頭破血流，還被男方用凳子砸斷了一條腿。

女方家里人知道后悲痛欲絕，想上門要個說法。但男方家里在官場上很有關(guān)系，不僅把女方家里人打發(fā)了回去，還把這件事情壓下來。

慕灣的母親和哥哥到處申訴，硬生生拖了三四年才離婚。

到了這個時候，即使離婚也晚了。

好好的一個女孩被打斷了條腿，從此再只能永遠被困在狹窄的房間里，活在不幸婚姻的陰影之中。

黎楚楚看書的時候只替這個女孩子遺憾，當文字變成了鮮活的人物，她不由自主的替慕灣擔心起來。

現(xiàn)在距離慕灣家里給她介紹結(jié)婚對象還有一段時間，說不定她到時候可以旁敲側(cè)擊地提醒一下她。

......

吳麗在端午的時候，抽空回了趟娘家，手上提著大包小包回去看望母親。

吳母站在灶房里，聽到外面的聲，身上的圍裙還沒脫，立馬從外面跑出來迎接：“哎呦，可算回來了！都做好飯等你們老半天了?！彼瘏躯惿砗笞笄朴铱?，“咦？建民呢？怎么沒回來呀？”

“媽，建民最近升職了，工作忙。我抽空過來看看你?！?/p>

吳母臉上的熱情少了幾分。把身上的圍裙脫下來往灶邊的凳子上一擱，自家女兒就沒必要那么客氣了。

“你哥哥工作的事辦妥了嗎？”

吳麗把手上那一大堆雞鴨魚肉，和各種補品放在桌上。抱怨道：“快別提了，媽你是不知道，前幾天那個黎楚楚回來了一趟，把工作要走了?！?/p>

“工作沒了？”

嫂子剛從菜院里進來，把手上的菜籃子往地上重重一摔，聲音尖銳：“原本答應(yīng)得好好的工作沒了？吳麗，你就是這么坑咱們家的？”

“不是，嫂子，你聽我說?！?/p>

吳麗沒想到嫂子剛好進來，想辯解都來不及。